重山派,后山。
罗舟警惕地看着来人,将裳羽挡在身后,说道:“你是何人?要对裳羽做什么?”
那人轻笑一下,说道:“小女子受人所托,要找罗夫人谈一谈,罗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有事在这里说便是。”罗舟哪里敢让裳羽与此人独处,他一看便知眼前这位女子身手不凡,她接近的时候罗舟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走路的样子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言语之间就是冲着裳羽来的,神情虽说挂着笑脸,但眉眼之间罗舟已看出了一股杀意。
女子对罗舟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又走近了一些说道:“有些事情,罗公子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省的坏了罗夫人的大节名声,罗夫人,你说呢?”
“你说什么?”罗舟也上前一步,瞪着那女子,女子却完全没看他,只是继续盯着裳羽,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裳羽推开罗舟的手,从他背后走上前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羽儿?”罗舟看她神色不对,此时也满是疑惑。
却听那女子说道:“前些日子到罗府的那队客商,罗夫人可还记得?”
裳羽脸色大骇,冷汗立时出现在额头上,她怯声说道:“你……你是他们的人?”
“什么?”罗舟听到裳羽这句话,立时扭头看向裳羽,问道:“她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裳羽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看着眼前那位女子,女子看着罗舟的反应,颇感有趣,说道:“罗公子果然还不知道,公子不是一向喜欢查别人的底细吗?怎么从没想要查过自己夫人?”
罗舟脸色铁青,自己查别人机密的事从未失手,此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他开口说道:“闲话少说,你想干什么?”
女子笑道:“罗夫人,你做过什么是你说还是我说?”
裳羽低头沉默,一言不发,那女子见裳羽不愿说话,开口道:“罗公子,你可知你的夫人是何时进入的都护府?”
这个问题罗舟他确实不知道,他随着父亲罗老在长安城长大,十二岁时来到都护府,那时裳羽便已经在府上,那时她是被都护府的王大人安排做了个小侍女,亲王看她聪明伶俐,便让她在府上走动,安排人教她学问这也才有了两人的相识,但如今已是十多年过去了,为何眼前这人问出如此问题?
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如此看来,罗公子想必是不知道了,那好,我来说吧,罗夫人从小便是安排在亲王身边的一颗棋子,那位亲王镇守都护府,手头的力量谁都知道,想想吧,军营里都是他的人,这件事总会有人放心不下的,我话说到这里,罗公子想必懂了吧。”
罗舟沉吟片刻,亲王到都护府上的时候,天子尚且年轻,身边有几位前朝重臣在,彼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欧阳公为首,一派则是由两位宰相为首,且两位宰相都是出将入相,在边境有过军功的,安排人确有可能,罗舟扭过头来,目光看向裳羽,却见裳羽只是低头不语。
那女子说道:“罗夫人穷尽办法,想要靠近亲王周边,可惜的是亲王本人膝下无子……”她摇了摇头,纠正了自己的话,“不该这么说,亲王若有子嗣,是不会与侍女有所瓜葛的,最多也只是个丫鬟罢了,好吧,罗夫人的志向不会大到这种地步,能嫁给你,倒也确实不错。”
这句话惹得罗舟大怒,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再胡言乱语下去,我就不客气了!”他上前一步,一手握拳,一手作掌,正待发火,却见那女子手一抬,一物便迎面打来,这一手迅疾无比,罗舟甚至未能看清她的手是怎么出招的,眼见物件飞到,罗舟翻手一挡一捞,那物已然抓在了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对手镯,正是两人定亲之时亲王所赠之物,一直以来裳羽都将其视作珍宝,当作是两人婚事的见证,甚至都不舍得带出门,如今为何在此人手中?
裳羽见到罗舟手中的镯子,“呀!”地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说道:“这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我明明……”她想说明明好好保管在家,但说了一半,却被那女子抢白道:“你明明把它当作得到亲王信任的证明,交给了安排你来的人,对吗?罗公子,小女子要问你,是不是罗夫人从得到它之后就从未佩戴过?”
罗舟哑口无言,既然是亲王赠给裳羽的,婚后便一直是裳羽保管,自己从来不曾在意,也从未见裳羽带过,她一直说自己身为一个侍女,能找这么好的夫君,全是蒙都护府上各为的厚恩,这对手镯是她的宝贝,一辈子也不会戴出门的,故此罗舟却是从未见她戴过。
他有些动摇了,有些颤声对裳羽问道:“羽儿,是这样吗?”
裳羽从看到手镯之时,便开始想说辞,她本还想说是从都护府返回中原时半途遗失,听得罗舟一问,抬眼看去,却见罗舟神情中满是复杂,有夫妻之情,有不解之惑,更有失落之感,突然间,裳羽只觉百感交集,二人婚后举案齐眉的生活仿佛就在眼前,一肚子的辩解之辞顷刻间化为乌有,张口闭口,却发不得半点声音,过了许久,才哑声说道:“是……”
罗舟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目光也黯淡了几分,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这么说……如果不是我爹罗老是亲王手下,你就不会嫁给我了,是吗?”
裳羽只觉得眼前一阵灰暗,她想说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时亲王做的所有决定都要与罗老商议,罗舟又深得亲王信任,时常带在身旁,都护府都觉得日后这位公子会跟着亲王飞黄腾达,裳羽也觉得如此,那时府上除了何容和梁岚之外,亲王最信任的便是罗舟,所以梁女侠撮合二人的时候,裳羽也觉得最好不过。只是现在,罗舟如此一问,裳羽只觉得心头满是愧疚之感,谎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看她没说话,罗舟只觉心灰意冷,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羽儿,你我夫妻这么多年,即便你隐瞒了这些事,我对你也恨不起来,我不问你究竟是为谁做事的,这件事……这件事……”他看着眼前的妻子,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裳羽拉住了他的手,两人四目相对,裳羽说道:“舟哥,我虽说在这件事上对你隐瞒了,但你我婚后这些年间,却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不曾做过那些事,在对你的爱上,羽儿一直清清白白。”
罗舟握着裳羽的手,只是默默点头,两人夫妻恩爱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妻子对自己是否是真心相待,想到眼下重山派之事,罗舟咬了咬牙,自己为了取回母亲遗物,这些年已是不择手段,即便是背叛亲王那又如何,只要有羽儿对自己的一片真情,这个恶人他当就当了,当下主意已定,罗舟攥紧了裳羽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必多说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那女子,方才那女子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此时脸上的笑容更是有趣,罗舟说道:“裳羽的事,无论怎样都是我家家事,旁人是管不着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女子说道:“罗公子,小女子告诉你这些东西,确实是为了你好,罗夫人背叛了很多东西,小女子只是希望待会儿发生的事,你不会那么悲伤,你如果知道她的身份,心里总归会好受一些,可不要不识时务哦。”
罗舟登时警惕了起来,把裳羽再次挡在身后,说道:“待会儿发生的事?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倒退了半步,原地站定,说道:“小女子方才说的是待会儿的事,不过现在嘛,这件事便发生了。”她话音未落,手腕不知从何时已然翻起,两柄薄如蝉翼的飞刀从她手头飞出,照着罗舟飞来,上下分袭向罗舟头、腰两处,罗舟大吃一惊,有裳羽在身后,他不敢躲避,手边又无兵刃,当下使出虎爪功夫,以手做爪,空中一扑一抓,将一支飞刀抓在手中,另一支避无可避,以小臂硬接,一声闷响,刀人皮肉,罗舟咬牙忍住,反手将抓住的那柄飞刀反掷出去,自己毫不犹豫,转身将裳羽再次抱起,拔腿便跑。
那位女子袍袖一晃,便将罗舟打回的飞刀稳稳接住,看罗舟抱起裳羽便走,只是心中暗笑,罗舟轻功再快,总是比不过她的飞刀快,于是两手自袍袖后侧一抓,六把飞刀同时在手,她说了句:“得罪了。”双手“唰唰唰”三下,六把飞刀直奔罗舟后心而来。
裳羽被罗舟抱着逃走,心中一片暖意,向后看去,却见那女子双手抬起,六把飞刀齐出,其势若流星,罗舟绝无避开的可能,她大喊一声:“不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罗舟身后一扑,罗舟手未抱稳,竟被裳羽的身子带着转了半圈,却听“噗噗噗”三声响,低头看去,却见六把飞刀戳在裳羽背上。
“羽儿?羽儿!”罗舟呼喊着。
那女子见裳羽挡下了飞刀,已知她绝不可能活下去了,摇了摇头,转身没入林中,倏忽间人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