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广想也没想就摇头说道:“我从没听说过官府要灭重山派这件事。”
玉游子进逼一步,说道:“既是从未听过,那你就该知道一下,当年官府的人突袭南卫山派,连南卫山的掌门都杀了,重山派上正因这个消息而军心大乱。”
莫广说道:“恐怕那是翠烟阁的计策吧,官场之中,从来不曾有要灭了重山派的消息。”
玉游子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是翠烟阁的计策反倒好了,我等下山之后,暂时找了我派的另一个据点暂时驻扎,玉珑子长老打算去联络自己在官府之内的人,问个清楚,不想居然一去不复返,他的门人大多是江州附近的世家弟子,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纷纷作鸟兽散,贫道我抓住他们之中的大弟子询问,没想到一问才知道,玉珑子长老被江州府派人扣下了,这些地方世家也听到了江州府要对重山派不利的消息,于是赶紧把自己的人找回去,这一下子重山派就损失了大半的人。”
莫广听着玉游子的话,心中已有了一些想法,还未等他开口,门外脚步声嘈杂,刚才出去的那一帮僧人回来了,他们在方才莫广藏身之处找不到人,马上便发觉中计,于是匆匆忙忙地回来保护长老,一进门,就见莫广与玉游子相对而立,地上散落着拂尘上的兽毛,一看就是打了一场,于是想也不想,一群人各持兵刃,把莫广围在了当中。
莫广将腰间横刀放在地上,双手向上,示意并无恶意,玉游子也开口说道:“跟你说了这么多,也算是贫道的诚意了,只是居士所说的话,仍是不足以让人信任,自待贤坊来,总要有些信物,不然的话,贫道可不能随便放了你。”
莫广已然清楚了这些人确实是重山派剩下的人,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扔给玉游子,说道:“玉游子道长且莫怪罪,江州形势复杂,不确认身份,实在不敢随便暴露自己,这是待贤坊的令牌,还请过目。”
玉游子接住令牌,仔细观瞧,令牌以精钢打造,外镀精金,上书待贤坊三字,雕琢十分精致,玉游子跟随陈掌门多年,自然知道也见过这待贤坊的令牌,确认无误之后,他一挥手说道:“确实是待贤坊的令牌,不错,收手,这确实是客人。”
听了他的命令,僧人们将兵器收起,莫广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到江州地界来,一路上凭着这牌子一路畅通,可偏偏到了江州城里,这个牌子却不太敢拿出来了,玉游子道长,你说的官府针对重山派的行动,其中另有隐情。”
玉游子走上前去,将令牌还给莫广,说道:“若如此,那倒是好事,咱们到后面去聊。”说着,他命令弟子们继续学经,自己领着莫广转到佛像之后的房间中。
这座庙的房屋虽然破旧,但屋内总归是十分整洁,没有桌椅,只有蒲团,玉游子拉过两个蒲团,与莫广相对而坐,说道:“不知居士怎么称呼。”
莫广说道:“我叫莫广,在江湖走动不多,想必玉游子道长不太认识我。”
玉游子点点头,说道:“惭愧,的确不曾听说,贫道原以为待贤坊会派何大侠或是梁女侠来这里。”
莫广反问道:“梁女侠早些时候已然来过一次此地,这么说她不曾找到过你们。”
玉游子十分诧异,但旋即便施然了,说道:“是吗?贫道不曾听说,不过想来这一年来我们东躲西藏,躲避翠烟阁的势力,连那些前几日离开我们的弟子,转天便找不到我们的行踪,梁女侠找不到我们,倒也正常。她来的那一趟,是为了我们重山派而来的吗?”
莫广点头确认,说道:“是的,刘管家十分挂记陈掌门,王爷也是如此,只是彼时王爷身在西域,刘管家又不好随便离开京城,便要梁女侠到此地,查出陈掌门的下落,顺带也要查一个与我们关系很近的人的下落。”
玉游子说道:“原来如此,说来惭愧,自我等被迫离山之后,贫道我也想方设法打探过陈掌门的下落,却始终查不到一丝线索,不知梁女侠查到了没有?陈掌门安危如何,我们也都十分挂念,若是陈掌门还在,我手下也不至于这剩下这么些人。”
莫广却摇了摇头:“可惜,梁女侠也没有查出什么,不过,玉游子道长,屋外这些人,就是现在全部的人手了?”
玉游子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是啊,只剩下这么多人了。”
莫广不解地问道:“刚刚道长说到玉珑子长老被扣,他的门人散了,那玉矶子长老呢?”
玉游子摇头道:“玉珑子长老的人散了之后,玉矶子他一天比一天焦虑,我们东躲西藏,吃穿用度,也是他在操持,看得出来,他和贫道一样都深受打击,我们这么躲了半年,翠烟阁四面出击,对江州附近的小帮派连拉拢带打击,很快,留给我们的容身之处便不多了。大约几个月前,我俩起了争执,我要在此地继续调查,不论如何,非得找到掌门不可,他却觉得掌门大概已经没了,江州又无容身之处,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另做打算为好。贫道我理解他的意思,毕竟若是寻仇也就罢了,我俩还带着一众重山派的死忠弟子,总要考虑他们的生死,不过那时候我也是急了眼,与他争执不下,结果几天后他留下了一封信,带着他的弟子走了,只说往东边江南东道谋求发展,还说若是想通了,便可跟来。贫道是个固执的人,不肯放弃重山派的故地,于是也四处袭扰翠烟阁的人,到了现在,死走逃亡之下,重山派,也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莫广听了这话,也只觉五味杂陈,想了想,说道:“道长,能坚持到今日,真是苦了你们了。”
玉游子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多说此事了,问道:“这些也不重要,刚才不相信莫居士,只是想不明白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似乎不像是为了我重山派的事?”
莫广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没料到能在此地遇到道长你们,我是一路追查素色堂的张堂主过来的。”
玉游子马上激动了起来,说道:“如此说来,那个张堂主确实到这里了?”
莫广说道:“是的,他的船队先我一步,直接停到了山下的村子里。”
玉游子呼了口气,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看来我们的确没有找错地方。”
莫广看了一眼堂外,问道:“道长,你们这副打扮,是在谋划什么?”
玉游子前倾身子,说道:“大约十几天前,贫道打听到了消息,说是素色堂在这里开了块地产,还让他们的一个香主常驻在此,这里既没有江湖门派,也没有世家大族,在这里开地产,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贫道我料定了这一点,就带着门人找到这边,只是村庄之中实在难以藏身,只是山间有这么座庙,庙里也只有一个老和尚,翠烟阁的人又从来不往这里调查,于是我们便干脆先藏在这里,扮作来这里的云游和尚。这里离翠烟阁的那座地产不远,我就派了手下人每日在山中打柴,而后下山贩卖,如此趁机观察翠烟阁的动向,没想到今日派出去的弟子,没带来消息,却把莫居士你带来了。”
莫广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为何却在诵经?”
玉游子笑了笑,说道:“贫道的弟子虽扮作僧人,却并不曾读过佛经,若是遇上翠烟阁盘问,岂不露馅?正好寺里的这位老和尚,一来对贫道的志气有些赏识,二来也乐得讲一讲经,比他一人在山中苦修好一些,我便让门人跟着先学一点,倒是也没坏处。”
正说话间,两个和尚走了进来,说道:“师父,我们两个打柴回来了。”
玉游子问道:“有什么消息?”
一人答道:“我到山下去,得知翠烟阁的另一个香主,押着一群官差模样的人,往后山去了,还打听到有个张堂主样貌的人,带着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往山间那个院子去了。”
另一人答道:“我到翠烟阁的院子附近打柴,就在刚刚不久,他所说的哪个张堂主样子的人上了山,进了宅子,那个庞猛香主也带着人去了后山。”
玉游子转头对莫广问道:“莫居士,你知道他们押着的官差是什么人吗?”
莫广便把之前在吕转运使船上发生的事给玉游子讲述了一番,玉游子思虑良久,说道:“这么说来,张堂主要在此地做的就是这件事了。徒儿,你们两个再出去一趟,查清楚他们在后山的情况,还有那个住宅之中还有多少人,咱们报仇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了。”
两个弟子十分兴奋,当即答道:“是!”转身正要走,莫广却叫住了他们,“且慢。”
玉游子问道:“莫居士还有何事?”
莫广说道:“张堂主谋划的事情,想必不会这么简单,道长且稍安勿躁,不如这样,那个住宅继续盯着,这个没有问题,只是不要轻举妄动,至于后山那边,我去吧,我想这里除了道长,恐怕没有哪个比我更适合去那里调查了。”
玉游子沉吟一会儿,说道:“莫居士愿意去,贫道我自然很高兴,只是……”
莫广说道:“道长放心,待贤坊与翠烟阁素来便是敌手,你要报仇的想法,我莫广是不会阻拦的,只是时事复杂,当谨慎行事。”
山腰间,素色堂宅院内。
庄瑞睁开双眼,自床上起来,身处翠烟阁中,他睡的很浅,但舟车劳顿,也算是睡了个安稳觉。走出房间,他打算问问张堂主,之后是何打算。
院子面朝山路,一侧往外却是山崖,往下看,恰好可以看到往东方向的海边。
不经意间,庄瑞往山下看了一眼,却意外的看到了一艘小船靠了岸,庄瑞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自己没睡醒一般,再认真看去,这一看可是吃了一惊。
岸边,是莲儿姑娘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