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九这一招开门见山还真管用，只听老蔡叹息一声，满怀感伤道：“家事。”

“嗯。”

张四九点头，满以为老蔡接下来就该对自己倾诉衷肠了吧，没想到老蔡说完了“家事”这两个字，把嘴巴一闭，又不说话了。

张四九汗颜，想了半天才明白，合着老蔡说“家事”二字，潜台词就是“你别再问了，和你没关系”。

“伙计。”这时老蔡冲店小二喊道：“好好招待客官，我去后厨看看。”

“是。”店小二答应道。

于是张四九眼睁睁看着老蔡出了柜台，奔赴后厨。

“客官。”这时店小二来到张四九的身边，对他道：“您还是去窗户旁边的位子上坐着吧，那边的视野好，在这里多闷啊。”

“嗯，是挺闷。”张四九端着茶杯往窗户旁边的位子上走，嘀咕道：“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店小二闻言眼睛一亮，跟着张四九到窗户旁边的位子那里，杵在张四九身边道：“我跟您聊啊，不瞒您说，这会儿店里没人，我正闲得无聊呢。”

“哦？”张四九抬眼瞧了店小二一眼，见这家伙眼睛贼亮、嘴皮子贼薄，长得跟个小耗子似的，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主。

“从老蔡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说不定从这个小二的口中能打探出点什么来。”

想罢，张四九问店小二道：“你叫什么啊？”

“不敢劳客官问，小的叫刘三，人家见小的能说会道，给取了个外号，叫画眉。”

“画眉刘三。”张四九喃喃道：“不错，这外号倒是正符合您。”

刘三呵呵一笑，“客官，您想聊点什么啊？”

“闲聊呗。”张四九道：“我刚才问你们掌柜的他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结果他就说了家事两个字就不张嘴了，我挺好奇的，你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画眉刘三一听张四九的话头，面色有些尴尬，喃喃道：“客官，您这话问的。我们掌柜家的事我就是知道也不敢随便往外面说呀。”

张四九淡淡道：“那就没得聊了。”

话说完，张四九装模作样地吃着干果喝着茶，一副意兴阑珊，不想再和画眉刘三说话的样子。

没想到画眉刘三这人实在能说，也爱说，一看张四九不搭理自己了，急忙上赶着道：“客官，您别介啊，屋子里就咱俩人，我说话的瘾头又上来了，您不跟我聊了，我找谁聊去啊。”

张四九不语。

画眉刘三道：“要不这样，除了我们掌柜家的事，别的我刘三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您问我家里的事儿？”

张四九挑眉，“我对你们家的事儿不感兴趣。”

“别呀，其实我们家的事儿挺有意思的，就说我爹吧，他年轻的时候在河边码头给人做工，力气大，又能吃，但是人傻气点，总被人骗，所以没攒下钱；至于我妈呢，家是外地的，跟咱们历城县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那年大旱，我妈跟着他们村的人逃荒到了咱们历城县，结果在码头上……哎，哎，客官您怎么起来了，您别站到窗户旁边看风景啊，您听我说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张四九道。

画眉刘三见张四九背对着自己，死活不搭理自己，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您是不是非得听我们掌柜家的事儿？”

张四九闻言心中一喜，但嘴上却淡淡道：“你爱说不说。”

“行！”画眉刘三一咬牙，“我说！”

唰！

张四九这才转身看着刘三，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嘛，你早答应说的话我不就早和你聊了嘛。”

说话之间张四九重新坐下，见刘三还杵在那里，就说道：“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你不如也坐下吧。”

刘三点头，挨着板凳的一角坐下来。

“说吧。”张四九看着刘三，“你们家掌柜的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客官，您是真没听说过？”刘三有些怀疑地看着张四九。

“废话！”张四九道：“我要是听说过的话，还会问你？”

其实张四九何止听说过，他还亲眼见到小蔡媳妇狂追小蔡的一幕呢，可为了套取更多的情报，他只好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境地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刘三多说点东西出来。

果然，刘三还真上道。他听张四九说什么都没听说，就说道：“那我跟您细细地聊。”

“好。”张四九点头。

刘三道：“我们家掌柜的之所以满腹心事是因为他儿媳妇死了。”

“嗯，虽然不是亲子女，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的确是令人伤心的事情。”张四九随着刘三的意思道：“不过你们掌柜的既然能开这么大的店，家里肯定有钱，再给他儿子娶一个媳妇就是了。”

刘三道：“话是这样说，但问题是我们掌柜的他儿媳妇死得蹊跷啊。”

“哦？”张四九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冲刘三道：“说说，怎么个蹊跷法？”

张四九知道好说话的人就喜欢看别人脸上疑惑、震惊、惶恐、惊叹的神情，是以他做足了样子给刘三看。

果然刘三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采，对张四九道：“怎么个蹊跷法啊，就是没病没灾的，突然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人，然后突然就死了。”

张四九想了想，这和智清之前说的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智清和刘三说的小蔡媳妇不敢见人的事，张四九在见到小蔡媳妇狂追小蔡之后已经想明白，其实小蔡媳妇不是不敢见人，她是不敢见光，是以躲着不出门。

刘三接着道：“死了就死了吧，我们掌柜的派人把他儿媳妇的尸体运到馒头庵，请馒头庵的尼姑做法事超度。没想到我们掌柜的他儿，也就是我们少掌柜陪灵的时候女尸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一路追着我们少掌柜要杀了他。好在我们少掌柜的福大命大没死成，那女尸如今也已经焚化。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少掌柜的大病一场、身子越来越虚不说，老蔡家的名声也坏了，哪家姑娘还敢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