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贺兰山下已是日落时分,禁卫军把察哥和张明远放在了一个高台上,等到月亮升起,乾顺拿着一面宝镜上前,只见那宝镜颇为独特,实乃西域精品。银色边框,美轮美奂。月光照在宝镜上,闪闪发光。乾顺就把宝镜照在察哥和张明远身上了,如此从头到脚,反复三次,乾顺收了宝镜,走下高台,命人把二人抬入大帐。
乾顺对张叔夜、费无极、嵬名安惠等人道:“今夜一过,明早他们就好了。今晚我们可在贺兰山下安营扎寨,睡个好觉。”众人才算放下心来。费无极回想方才乾顺的宝镜倍感神秘莫测,没曾料想,西夏乾顺会有如此宝物,而且玄幻之际,好生了得。
贺兰山,月色朦胧,恬静无比,夜色当空,如梦如幻,似纱似绸。出了大帐,在一堆篝火边,张叔夜叹道:“果然非同凡响,此山雄浑苍凉,大气磅礴,不过地处塞北又增几分神秘。”费无极拿着小石子射向远处小河,笑道:“此处幽静之极,比我终南山也寂寞难耐。”
嵬名安惠道:“我大夏神山便是这贺兰山,我大夏神石便是这贺兰石。如若天灾人祸,来贺兰山虔诚跪拜,便可消灾避祸。”费无极心里笑开了花,不觉寻思:简直胡说八道,什么神山,神石,皆是自欺欺人。素闻党项人最爱巫师巫婆。这些部落大酋长,都号称贺兰山赐给他们力量。我大宋神山多了去了。比方泰山,被封为天子圣山,也只有皇上才可以封禅。“贺兰山月色虽美,可夏日里山下夜雨时有发生,你们还是进帐说话,不要成了落汤鸡。”此言一出,张叔夜、费无极、嵬名安惠看时,原来是乾顺走出了大帐。
乾顺仰望夜空不觉心烦意乱,难免为察哥和张明远担忧,一则,自己的亲兄弟如若有闪失,岂不失去一个臂膀;二则张明远乃宋徽宗派来时节护卫,如若有危险,也不好向宋朝交代。乾顺看着远处小河哗哗作响,转过身去,又回到帐里去了。嵬名安惠见状也跟了进去,只有张叔夜和费无极在篝火旁说话。不一会儿,果然有雨滴打在张叔夜和费无极脸上,好生奇怪。听到雨声,嵬名安惠探出头来道:“我主料事如神,张时节和费护卫,这下可相信了?”
张叔夜尴尬一笑,叹道:“不得不信。”“果然如此。”费无极也马上跳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雨滴。二人赶忙走进大帐,只听得帐外雨声越来越大,打在帐篷上,吧嗒吧嗒,声声入耳。乾顺在上,张叔夜与嵬名安惠一左一右。费无极、景仁忠、景仁礼三人围着火盆坐着,禁卫军护卫在大帐里面,列于四周之内。外面雨注,篝火一瞬间就被浇灭,只有些许青烟叶寥寥无几,不见踪迹。草色青青,一条小河哗哗流淌。
乾顺心下也对察哥伤势颇为担忧,又见众人心神不宁,须得安慰大家一番,便道:“烦心事不必胡思乱想,诸位请喝酒,这贺兰雪虽说有毒,也是掺杂了天山雪莲,祁连山毒蜘蛛,昆仑山毒蝎子,如此炼成的雪水才有毒。察哥此番也是走火入魔,不然何至于此。寡人劝他不要歪门邪道,偏偏不听,这下可好,害人害己。”
张叔夜马上追问道:“如何会走火入魔,伤到张明远。”费无极道:“夏王,这‘月上贺兰’难道与贺兰雪有关?”嵬名安惠道:“莫非晋王殿下用了有毒的贺兰雪发内力?”景仁礼道:“还是舞文弄墨妥善,不似这般习武,又是毒又是气,又是光又是烟,到头来离不开人的皮囊。肉身如何百毒不侵,岂不可笑?”景仁忠道:“诗词歌赋虽绞尽脑汁,但不似舞枪弄棒,打打杀杀,这般血流成河,还泪流满面。最怕中毒,这身体垮了,如之奈何?”嵬名安惠道:“文武双全才好,如若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金戈铁马而来,又当如何?须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武双全,才可保家卫国。”
乾顺道:“三位爱卿所言极是,寡人发誓不会习武,尤其与毒有关,倒是舞文弄墨、兵书战策、国政大略,才是正道。察哥不听劝阻,如何不这般自讨苦吃。”张叔夜道:“夏王果然非同凡响,不愧为青春俊杰,一代英主。三国时,曹孟德所云,‘生子当如孙仲谋。’岂不令人钦佩。”费无极道:“孙仲谋的确难能可贵,虽说生下来就坐享其成,可也是奇才,没断送江东基业,反而与群雄争霸,成鼎立之势,也是不简单。”
乾顺寻思,这孙仲谋哪里比得上寡人,他只能守江山,寡人以后,要既坐江山,又打天下。让我大夏如日中天!虽说寡人喜欢汉人文化,可也不能总听他们吹捧汉人皇帝,如若这般,我党项颜面何在?还是转移话头,说些与我大夏相关之事,岂不美哉,想到此处,马上道:“且说说这贺兰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张明远、费无极点点头,面面相觑,马上明白了乾顺之意。乾顺道:“贺兰雪自然飘落,融化为雪水,不仅味道好极,而且用来煮酒算是天下一绝。”费无极道:“如何绝法,还望夏王点拨一二。”乾顺道:“贺兰雪煮酒,酒香扑鼻,世所罕见。”费无极用手指头掏了下自己的耳朵,笑道:“什么?莫不是听错了。如此神奇,的确世所罕见。夏王好不爽快,何不取些贺兰雪来煮酒,让我等多吃几杯。”
乾顺道:“寡人这里便有,何必再去扰乱贺兰山的清净。”费无极笑出声来:“莫非贺兰山乃人,还怕打扰?”张叔夜拽了拽费无极衣袖,对他耳语道:“切莫嬉笑,乾顺乃国主,不可嘻嘻哈哈。”费无极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我等皆是年纪轻轻,何必婆婆妈妈。”乾顺道:“无极所言极是,快去拿贺兰雪。”一声令下,只见两个士卒马上抬来一个木头箱子,打开一看,只一个白色瓷罐。乾顺口中念念有词,瓷罐口自然打开,里面但见白色雪花。
费无极纳闷道:“雪花会化,夏王如何把雪花装起来不化,如此蹊跷,如此神秘莫测,还望夏王说个明白,让在下了然不惑。”乾顺道:“这瓷罐乃我党项祖传宝物,来自吐蕃松潘高原神山,至于如何会保存雪花,寡人实在不知其中奥妙。千万不可用手摸瓷罐,否则手会被冻烂。”费无极刚要去摸,赶忙停下,马上心有余悸。
只见乾顺双眼紧闭,口中又是念念有词,顷刻瓷罐浑身冒出白烟,雪花如棉飞出,落在煮酒碗里,瓷罐口又自己慢慢盖住。众人看的痴迷,没曾料想,乾顺的宝物实在神秘莫测,无出其右。乾顺赞不绝口道:“贺兰雪煮酒,好酒!”张叔夜道:“好生奇怪,本官算是领教了西夏的神秘。”乾顺一脸不悦:“大人这话恐怕不合时宜,西夏并不神秘。之所以神秘,也是世人不曾了解。如若来我西夏走一走,看一看,自然了然不惑,何必妄自揣测,岂不贻笑大方?”听了这话,张叔夜尴尬一笑,羞愧难耐。片刻,酒香四溢,侍卫给大家倒酒,乾顺举杯,众人痛饮。
张叔夜道:“味道好极,世所罕见。”费无极道:“像葡萄酒一般,香甜可口。”嵬名安惠道:“壶中酒本来就是葡萄酒,只是用贺兰雪煮,味道更上一层楼。”景仁忠道:“如若不是大宋使节前来,我等恐怕没有这等口福。”景仁礼笑道:“陛下这般抬爱宋使,令人羡慕嫉妒了。”乾顺道:“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宋使前来,当以礼相待,以诚相待。此番比武让张明远受伤,乃寡人之过。好了,时候不早了,诸位请早些去歇息。明早寡人与你们一同回我大夏王宫。”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马上作揖。
“夏王这般说话,令人佩服。”张叔夜也欣慰之至。费无极叹道:“夏王不必如此自责,此乃突发之事,我等也是有所怠慢,始料不及,还望夏王见谅。”“张时节明日想去哪里,尽管说出来,让礼官去安排。”乾顺道。张叔夜道:“明日再说,多谢夏王费心。”费无极道:“夏王如此客套,岂不受宠若惊。”众人哈哈大笑,片刻尽皆退出乾顺大帐,又探望了察哥和张明远后,一个个回到自己帐中去了。
首次住帐篷的费无极不大习惯,看着眼前的羊皮毯子发起呆来。张叔夜见状,马上叹道:“无极,终南山上睡惯了土炕,目下到这里恐怕不大习惯,是也不是?”费无极道:“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山下安营扎寨,又远离终南山,很想师父了。师兄又这般模样,不知明日如何,心中颇为担忧。”一语落地不禁微微一笑。
张叔夜道:“可见你与明远情深意重。放心好了,明远明日一定好了。”“借大人吉言,但愿如此。”费无极掷地有声道。张叔夜道:“吉人自有天相,明远如此英雄俊杰,自当逢凶化吉。”吹灭蜡烛后,张叔夜与费无极又说了几句话,不觉太困,两人渐入美梦。外面业已雨停,贺兰山下,依然草色青青,顿觉空气清新,夜色撩人。
次日大早,旭日东升。巍巍贺兰,气势磅礴。东方之光,刺破天穹。光彩夺目,令人动容。乾顺早已起来,痊愈的察哥和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都来到张明远帐里看他。嘴唇红润,痊愈无恙的张明远,也揉了揉眼睛,与众人说了几句话,就被喜出望外的费无极拉出帐外。二人且走且笑,来到小河边,洗了把脸,抬头看时,贺兰山色之间,别有一番旷古苍凉之感,大有一种地老天荒之叹。贺兰山下水草丰茂,景色宜人。鸟语花香,美不胜收。远处山势错落有致,皑皑白雪,若隐若现。松涛如海,蔚为壮观。
费无极惊道:“此山果然气势不凡,犹如骏马奔驰,想必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乃天下第一军山。”正在此时,张明远走了过来,叹道:“牛羊自由自在,此乃塞上牧山;神秘莫测,刀光剑影,如若,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实乃鬼山。”没曾料想,张叔夜早已到来,情不自禁之际,随口赋诗道:
巍巍贺兰天地间,塞上雄浑起边关。
皑皑晴雪四时景,千里沃野一江山。
张明远、费无极,赞不绝口,没曾料想,一夜之间,张明远居然身体痊愈,而且神清气爽。张叔夜欣慰之余,故而诗兴大发,作了这等好诗。顷刻,乾顺、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一同到来,大家席地而坐,身后小溪,潺潺流水。四下看时,鸟语花香。绿草红花,心旷神怡。侍卫把准备好的奶酒端来,众人痛饮开来。还有西夏王宫御膳房带来的糕点,各色各样小菜。张明远、费无极寻思,这样的小菜如何与京兆府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还有炊饼、麻花、点心。张叔夜寻思,乾顺果然要以汉法治国了,如何吃食也改变了许多。众人边吃边聊,边喝边谈,好不快活。羊奶酒又烧好,被侍卫从篝火上拿下,两个宫女提来,乾顺笑容满面之际,亲自用长勺盛给察哥和张明远,两人尴尬一笑,倍感荣幸之至。
费无极道:“这贺兰山,果然非同凡响。远观而去,气势雄伟,风光秀丽;近前一窥,山涧潺潺,林涛阵阵。”景仁礼道:“我大夏贺兰山,每到春来,百花芬芳,争奇斗艳;时值金秋,樱桃红、山杏香、葡萄紫,奇珍异果,挂满枝头,绽红吐绿,令人心醉。”景仁忠道:“这贺兰山,山势险峻,怪石嶙峋,伫立于主峰放眼东眺,兴庆府平原尽收眼底;极目俯瞰,草原景色一览无余,实乃我大夏避暑圣地。”张明远道:“果然如此,如若不是贺兰山,兴庆府焉能如此繁盛,恐怕早已淹没在这黄沙漫漫之中了。”乾顺道:“所言极是,兴庆府之所以兴隆完全得益于此,由此说来,我大夏神山便是这天下人间的贺兰山了。”
张叔夜叹道:“据本官所知,这天下各大山中,没有一座像贺兰山这般一直处于金戈铁马之中。当中原进入王朝一统时代后,贺兰山一带仍是游牧天堂,那些追草逐水而居的游牧族群,在水草丰茂的贺兰山,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不过秦始皇确有大气魄,秦军彻底击溃了雄霸塞北的义渠戎后,一些战败的部落纷纷北逃,贺兰山也纳入了秦国。但后来,匈奴又趁秦国忙于统一六国的战争,乘机占据了河套,贺兰山又进入匈奴人掌控时期,直到秦始皇派蒙恬北逐匈奴,才收复了贺兰山一带。可惜好景不长,秦末,楚汉之争,中原内乱故而这贺兰山颇为要紧,实乃兵家必争之地。汉朝卫青、李息率军北上抗击匈奴,贺兰山才重回我中原手中。二十一年后,汉武帝分全国为十三刺史部,下辖郡县,这其中就包括那贺兰山东麓北地郡的廉县。到了唐朝,这贺兰山一带一直盘踞着突厥、吐蕃、回纥。唐太宗曾忍无可忍就下令大军出击突厥颉利可汗下属的铁勒人薛延陀,一度逼近贺兰山。”一语落地,乾顺、嵬名安惠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曾料想,这张叔夜对贺兰山了如指掌。他们哪里知道张叔夜曾熟读史书,故而对塞北了如指掌,何况这贺兰山。
张明远道:“贺兰山到今日西夏,又当如何?西夏这国名很好听,与贺兰山一样好听。”费无极道:“师兄好奇怪,目下,张大人在说贺兰山,你说什么西夏国名,岂不话不对题。”一语落地,众人笑出声来,张明远也尴尬一笑,没曾料想,无极师弟当众揭短。
张叔夜道:“要知道,事到如今,兴庆府就靠贺兰山,此乃西夏之根本。”乾顺寻思,这张叔夜实在厉害,此人对我大夏果然熟悉非常。嵬名安惠摇摇头,对汉人说法不敢苟同,马上辩解道:“我党项人建立的大夏,其实并不叫‘西夏国’,完全是你宋朝和辽国的叫法。我泰宗皇帝建国以后,对内叫‘大白高国’,对外称‘大夏国’。”费无极纳闷道:“为何叫‘大白高’,好奇怪。”
乾顺道:“我党项族最早居住在黄河上游,黄河上游水色并不黄,自古有‘白河’之称,我党项人自古也有尚白传统,为了表示我拓跋家族对此地的留恋和崇拜,因此用国名来传颂,以示不忘本也。”张明远道:“夏王对拓跋家族感情之深,可见一斑。世世代代居住之地,自然是颇为流连忘返。就说我终南山,目下离开这许多日子,倒也想的要紧,如之奈何?”费无极道:“岂不闻,大唐诗仙太白有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夏王如此,党项人如此,西夏如此,也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
张明远道:“这贺兰一词不知从何说起,还望嵬名太师介绍一番,好让我等明白。”嵬名安惠道:“贺兰之名,来源于鲜卑贺兰氏曾居住于此。而鲜卑贺兰氏源于贺兰部。这贺兰部,又是匈奴部之一,后与鲜卑联合。贺兰氏在孝文帝时实现汉化后,融入了汉族。要说起来,这贺兰部也是外来部族,只可惜,兵荒马乱,金戈铁马,早已远去。事到如今,我党项人于此繁衍生息,也多亏了贺兰部落留下的这水草丰美的贺兰山了。”
张叔夜道:“北朝的魏国本不起眼,不过这孝文帝确实非同一般,尤以迁都洛阳便是大手笔。”乾顺寻思,寡人听过孝文帝的故事,如今我大夏要兴隆恐怕还要学孝文帝的做法,就追问道:“此话怎讲?还望大人教诲。”
张叔夜道:“北魏,汉化世所罕见,整顿吏治、变革税制、颁行俸禄、改革官职、迁都洛阳、推行均田、开创三长、尊拜孔子,孝文帝的所作所为,为隋唐大一统奠定了根基,由此,开启大一统时代。”张明远、费无极也感慨万千,不由郁闷,大一统乃大宋一块心病,恐怕可望而不可及。边关烽火此起彼伏,何况遥望大一统,实在无以言表。
乾顺仰天长叹之际,不禁心想开来:“我党项人虎踞塞北许多年,就是无法进驻中原。我大夏如今夹在群雄之间,好不烦恼。北有契丹,南有吐蕃,西有西州回鹘、黄头回纥,东有宋朝。五国与我大夏接壤,边防须待时常防备,如此夹缝中求生存,枕戈待旦,需粮草足备,长此以往陷于备战,国库岂能充盈?货物往来又无水路之便,如若与宋朝、契丹稍有干戈,民不聊生可见一斑。不要说遥望宋朝东京,就是那早已变成废都的京兆府,也是望眼欲穿而不敢轻举妄动。如若不开疆扩土,打通要塞,如之奈何?与其等待敌国讨伐,不如主动出击,左右逢源。岂不闻,攻防兼备实乃万全之策,对我大夏来说,此乃时也,实也,势也。”张明远道:“我看史书上说,贺兰山这名称,最早见于记载的是《隋书赵仲卿传》,隋朝开皇三年,赵仲卿为攻打突厥而出贺兰山。”费无极道:“不知这贺兰山可有什么宝贝?”
嵬名安惠道:“据说,汉代就有贺兰山青盐,到我大夏,便是国宝了。”张叔夜道:“本官素闻西夏贺兰山青盐颇为稀有。你西夏拿青盐与我大宋交换丝绸、粮食,又拿青盐与契丹交换铜铁石,是也不是?”嵬名安惠道:“所言极是,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张明远道:“贺兰山可有什么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景仁礼道:“岩羊、金雕、蓝马鸡、雪豹、百灵、赤狐、牦牛、马鹿,皆为我大夏贺兰山国宝。”景仁忠道:“大雕盘旋,百雀翔集,时有獐子出没、斑鸠飞翔、麋鹿欢畅。如何不快活?再有白桦挺立,云杉片片,青松棵棵,紫蘑菇漫山遍野,枸杞红果枝头粒粒,自然多姿多彩。”
乾顺道:“贺兰山被寡人封为我大夏神山,我党项人世世代代都要顶礼膜拜。太阳神东升西落,总是光顾贺兰山。故而寡人以为,贺兰山太阳神,值得西夏万民顶礼膜拜。”说话间神情肃穆,双手交叉,随即抱胸,虔诚无比。嵬名安惠道:“我大夏天下无敌就在于此,贺兰山太阳神保佑。”说着也双臂抱怀,低头弯腰,向贺兰山鞠起躬来。景仁礼道:“贺兰山,实乃我大夏守护神。”说话间双手抱胸,毕恭毕敬,跪在贺兰山前。景仁忠道:“贺兰山,我大夏千秋万代昌盛之源,自然神圣庄严。”说话间,也紧随其后。
张叔夜叹道:“如此说来,如我泰山一般。”张明远道:“贺兰山如此莽莽苍苍,令人叹为观止。”费无极道:“素闻西夏有座贺兰山,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了众人话语,不知何故,乾顺倍觉伤心难过,不由热泪盈眶道:“贺兰山虽好,可地处塞北,与泰山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张明远看到乾顺这般光景,不由一怔,想必已然明白乾顺心思,就安慰道:“泰山虽说天下第一,无出其右。可被秦始皇搞的盛气凌人。武则天也去,男人女人都去。历代中原帝王都以封禅泰山为荣,不过黎民百姓心中自然有数。仁政者乃替天行道;暴政者乃祸国殃民。仁政,实为万世表率;暴政,实为天理不容。暴政者,即便登了泰山,又有何用?只要夏王体恤黎民百姓,让兴庆府兴隆,让西夏国泰民安,何必在意贺兰山微不足道?恐怕夏王的仁政要比贺兰山更加雄伟壮观了。”乾顺等人一怔,没曾料想,这张明远年纪轻轻,居然头头是道,说的如此令人拜服,令人志高气昂,令人热血沸腾。张叔夜也点点头,颇为佩服。
乾顺哈哈大笑,嵬名安惠哈哈大笑,景仁忠、景仁礼哈哈大笑,张叔夜哈哈大笑,张明远、费无极也哈哈大笑。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这笑声极具魔性,传向远方,震耳欲聋。但见大雕远去,呼啸苍穹。贺兰晴雪,映入眼帘。
片刻张明远、费无极、张叔夜等人与乾顺君臣在西夏禁卫军护卫下往西夏王宫去了。一路上,春意盎然,景色迷人,不可胜数。只见一个老头与一个小孩子坐着骆驼逍遥自在的漫步草原之上。见到乾顺,二人赶忙一骨碌下来,跪拜道旁,对乾顺车驾叩头。乾顺大手一挥微微一笑,示意大队人马停下来,问道:“老人家,你带着小孩子做什么去?”老头微微一笑:“夏王保佑,老汉带着孙子去贺兰山下打猎,家里来了远房亲戚,是从大辽来的还有一个从回鹘来的。回鹘人不吃鱼。他喜欢吃兔子,听说我大白高国的贺兰山兔子味道好极了,我便前来捉一只,让他尝个鲜。”乾顺点点头:“好了,你们去吧。记得捉贺兰山兔子之前,务必对贺兰山太阳神顶礼膜拜,不可懈怠,切记切记!”老头点点头。小孩子呼道:“当然,当然。陛下放心好了,我们记下了。”众人哈哈大笑,渐行渐远。
张明远、费无极与张叔夜且走且谈,骑马前行,看向远方。正在此时,一个西夏姑娘骑着马儿赶着一群羊儿意欲去向远方。见到乾顺,赶忙下马跪拜。乾顺目瞪口呆,盯着姑娘看个不住,众人也大惊失色,这姑娘实在美丽,肤白如雪,发黑如黛。身子绰约,可圈可点。
乾顺问道:“美丽的姑娘,你这是去哪里?没想到我西夏还有你这样的美人。”姑娘并不害怕,大大方方道:“陛下,你带领宋使参拜贺兰山,面对太阳神一定许下不少愿望了。一个皇帝想心怀天下,不可沉于美色。不知我说的可明白,还望陛下三思。”乾顺反而羞愧难耐,微微一笑,令车马即刻离去。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张叔夜却神情肃穆,盯着那姑娘目不转睛,原来这姑娘实在太也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标志的脸庞。不令人心动就怪了,许多士卒也回过头瞟上一眼,不忍离去。
张明远、费无极想与美女交谈,就辞别张叔夜留下来,张叔夜随乾顺远去。费无极忍不住下马与姑娘攀谈起来:“姑娘,你为何生的这样美丽,好似天外飞仙。”说话间,眼睛直勾勾盯着这西夏美女。“我不是天外飞仙,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如若不是看在你一个汉人来我西夏做客,我可不客气了。有你这样问话的么?莫名其妙。容貌乃父母给予,美丑不可更改,肥胖却是自己所致。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再美又能如何?须知心美人善实为美。空有臭皮囊,又有何用?也不过是花瓶而已,这破碎不过一瞬间,好看不过回眸时。等到厌烦了,岂不自寻烦恼?人生在世,不必为容貌胖瘦高矮所累。活就活出个自己的与众不同,如若为人所活。劳累不说还得不偿失!我最看不惯那些自命清高者,最讨厌自寻短见者。他们不能敬畏生命,不珍惜父母赐予的前世今生,他们该当何罪?我看他们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痛快了。我曾见过有人从贺兰山跳崖身亡的,后来我才得知,他们有许多心烦意乱,不知何人何事让他们绝望了,偏偏要自寻短见。正道是‘哀莫大于心死。’孔夫子所言极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世上,就不可轻生。如若不然,便是大大的稀里糊涂。对不起别人事小,对不起自己才丢人现眼了。”姑娘微微一笑,洋洋得意道。
张明远问道:“你说话真有趣,你如何知道孔夫子的话了。”“我如何就不能知道孔夫子的话了?如今兴庆府的汉学早已名扬天下,你东京恐怕也不过如此。”姑娘叹道。费无极追问道:“你这西夏小姑娘,装腔作势,好似你很懂中原了,莫名其妙。你可知老子当年骑牛去了哪里?”
姑娘笑道:“你问我,我问谁?老子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不过他有你这样的弟子也够倒霉了,他的牛恐怕让你给吹死了。”张明远、费无极尴尬万分,垂头丧气,素日头头是道,眼下却笨嘴拙舌了,很是颜面扫地。正在二人低头之际,只听嘚嘚作声袭来。
张明远、费无极抬头看时,西夏姑娘早已跨马而去,转过头微微一笑,甜美的令人心碎。费无极心想恐怕此生第一个所见美女便是如此。不知这西夏姑娘可有爱人,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但见,一个男子跨马奔向那西夏美女。原来这西夏男子身长九尺,容貌甚伟,读书人模样,是个汉人。二人跨马,对视而笑,手拉手,随着羊群,渐行渐远。
次日,艳阳高照,张叔夜携张明远、费无极离开这兴庆府来到那乾顺的一处狩猎之地。早就听说西夏国内离兴庆府不远处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如何不来一观,岂不有负此地美景。如此美丽风光,看上一看也算不虚此行。乾顺与嵬名安惠等人说,契丹来使,故而没有一同前来。那嘴角黑痣的西夏礼官却陪同而来,实在蹊跷。这人素来心高气傲,没曾料想得知张叔夜等人在贺兰山下文韬武略便佩服的五体投地,喜乐无比,故而破天荒的自告奋勇,前来陪同。这人对张叔夜客客气气,对张明远、费无极也是微微一笑,那八字步竟然收敛不少,随行的西夏士卒也是好生奇怪,不知其中有何缘故。哪知此人喜欢中原文化喜欢的好生了得。乾顺书房里的书,便是此人去东京帮助购买的。西夏马队带着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三人一同随行,早上从兴庆府出发,当日下午就到了这地方。
远远望去,费无极目瞪口呆,张明远不敢相信,张叔夜也揉着眼睛。一片大漠上,居然出现了一片大湖,湖上片片芦苇,青青矗立;湖中垛垛芦荡,姗姗可爱。极目远眺,蔚为壮观。面对着沙漠边的湖水,微风拂面,神清气爽,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也心旷神怡开来。只见,天高云淡,翠苇片片,随风摇曳。湖水荡漾,波光粼粼,好大水泊。如苏州太湖浩淼,也如杭州西湖秀美。不过也有不同寻常之处,令人称奇的是,原来金沙怀抱间不觉别有一番感慨。实乃塞上大漠之雄浑苍茫,又添江南湖光之美丽灵动。二者交辉相应,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实乃天下人间,独此一家。世所罕见,非同一般。
“张大人,二位护卫,你们觉得我这西夏大漠明珠如何?此处可谓天上人间,绝美图卷。实乃塞北奇景,天下一绝!”西夏礼官微微一笑。“果然名不虚传。”张叔夜点点头,捋了捋胡须,赞叹不已。张明远笑道:“不错,世所罕见。如此地方,想必有些故事,但说无妨?”“中原难以看得到,的确蔚为壮观。不知有何人物可曾到过此处?留下什么诗词歌赋?”费无极也喜笑颜开。
西夏礼官得意洋洋,喜乐无比,正要继续介绍之际,突然一队人马奔来。西夏士卒快马加鞭,赶到众人跟前,对西夏礼官耳语几句。原来乾顺让这西夏礼官回兴庆府,不知所谓何事。西夏礼官闷闷不乐,留下小吏陪同张叔夜等人,辞别众人后,依依不舍离去。
西夏小吏近日接待宋使或许有些疲倦,就告诉张叔夜等人可自在走动,有何吩咐,他们自当效劳。片刻西夏小吏就向远处走去歇息去了。张叔夜三人和他们打个招呼,就且走且谈,看向了远方。张叔夜望着高阳下,波光粼粼,金光闪闪,不禁赋诗一句:
天高云淡落碧水,
望着四处金沙怀抱,湖水荡漾,张明远一瞬间想起昨日见到的西夏美女,想象她落泪的样子,就微微一笑,也紧随其后道:
金沙怀抱美人泪。
张叔夜叹道:“好句,‘美人泪’,果然用的恰到好处。”费无极这时自然心领神会,盯着张明远,摇摇头笑而不语。张明远道:“大人过誉,多谢抬爱。无极,别傻笑,该你了。”看着芦苇青青,轻舟已过,费无极笑了笑也道:
轻舟飘过看翠苇,
“翠苇,好词,这湖中芦苇,的确翠的美轮美奂。”张叔夜深以为然道。张明远道:“大唐李太白所云,‘轻舟已过万重山’,师弟想必化用了过来,不知师兄我说的可对?”费无极点点头道:“师兄果然厉害,自然而然,化用一番,未为不可,是也不是?”一语落地,张明远、张叔夜点点头。费无极道:“师兄可对上一句?”张明远想了想,对道:
一行鸥鹭云中飞。
“这是化用大唐杜工部的诗句了,‘一行白鹭上青天’,是也不是?”费无极叹道。“云中飞,又是好词。”张叔夜抚掌之际喜乐无比。费无极又道:“我说地上,师兄说天上,如此意境就大了,我二人合起来便是一副图画,是也不是?”“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张明远点点头。“大人请对,上一句,可好?”张明远、费无极二人看张叔夜时。只听远处党项人在吹羌笛,笛声悠悠,倍感岁月静好,张叔夜叹道:
枕沙傍水笛声催,
张明远道:“笛声催,也是好词。”费无极道:“枕字有趣,恰到好处,拟人化手法,好似真有人如此享受一般,岂不美哉?”张叔夜道:“明远无极该你们了。”正在此时,党项人光着脚丫踩在金沙之上,留下许多脚印,来到湖边嬉戏玩耍,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好不快活。张明远道:
串串脚印笑语追。
张叔夜叹道;“追字用的好,用的巧,用的妙。果然甚为用心!”费无极道:“串字也很妙。”张明远摆摆手对张叔夜道:“大人,我师弟也不赖,最后两句留给他,且看他如何答对。他素日里整日就头头是道,没完没了,如此大好机会,自然要留给他显摆了,是也不是?”说着给费无极使个颜色,张明远顿时喜笑颜开。张叔夜点点头看着费无极,张明远也瞅向费无极。
费无极寻思,这明远师兄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何就这般待我,莫不是看我费无极的笑话不成,好,我就将计就计,让你看个够好了。不过,这作诗必定要借景抒情,眼前美景,自然是触景生情了,不可大失所望。最后两句算是收尾,必得增光添彩。嗯,有了。费无极挠了挠后脑勺,回想日出日落,心下有了主意,顿时大喜,毫不示弱,掷地有声道:
早观芦荡旭日出,
晚听驼铃大雁归。
一语落地,张明远、张叔夜点点头微微一笑,费无极也乐此不彼。三人放眼望去,波光粼粼间,鸟雀渐飞渐远。只听得张明远、费无极二人,环顾四周之际,一人一句吟诵开来:
天高云淡落碧水,金沙怀抱美人泪。
轻舟飘过看翠苇,一行鸥鹭云中飞。
枕沙傍水笛声催,串串脚印笑语追。
早观芦荡旭日出,晚听驼铃大雁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