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萧勇、萧燕。”费无极东张西望之际,突然叫道。喜出望外,不在话下,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可以遇到他们,这让费无极一瞬间眼前一亮,喜乐无比。张明远回过头来,一眼看去,果然是曾在西夏切磋过武艺的那个契丹高手。一时间也颇为诧异,目不转睛,看向二人。
萧燕也看到了费无极,赶忙拉住萧勇喜道:“哥,那不是在西夏和你交过手的费无极么?看,还有张明远。”萧勇转脸一怔,诧异道:“果然是他二人,两个臭小子又让我碰到了。”萧燕毫不犹豫马上抓住萧勇的手,急道:“莫非又要动手?你别这样,让中原人笑话我们就不好了。”“动手?何出此言,从何说起?”看着这傻妹妹这般说话,萧勇摇起头来,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如何是好。
张明远、费无极走上前来拱手道:“幸会幸会,没曾料想,在此相见。”萧勇微微一笑,也上前拱手道:“你二人不是在终南山么?如何至此。有何贵干,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说话间半开玩笑之际,用拳头轻轻朝张明远、费无极二人臂膀敲了敲,以示故交情谊,实乃契丹人的传统习俗。这般情深意切,自然不在话下。萧燕用左手把两个辫子往后一甩,歪着脑袋打趣道:“不会尾随我们吧?”费无极愣了愣,缓过神来,马上一本正经道:“对啊,姑娘如此美若天仙,在下那日念念不忘,故而一路找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天意难违,目下就碰到了。可见,人海茫茫,缘分使然。”说话间作揖开来,好似太学生模样。原来在京兆府,费无极见过不少知书达理的学子,自然耳濡目染,学会不少礼仪。四下人声鼎沸,实在不便当道说话,四人躲开人群,来到一个茶肆边的墙角处,站着说话。
“休要贫嘴,快说,来此做什么?”萧燕马上厉声厉气,不觉手中一把金色小弯刀嗖的一声,猛然袭来,挡在费无极脖颈处。费无极冷不丁被唬了一下,马上又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冰雪冷美人,如此刁蛮可爱。这小金刀也是小孩所用之物,真可爱。”说话间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那刀片,清脆悦耳声传出,令人诧异开来。张明远也乐个不住。
“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油嘴滑舌,真过分。”听了这话,萧燕不觉好笑顿时低下头去。正在此时,萧勇一个手指头弯了弯,轻轻一弹,小弯刀又是嗖的一声,被弹回萧燕手中。
“哥,干嘛帮他,看他油嘴滑舌,居然戏弄于我,妹妹我气不过。你不对付他也就罢了,还帮他,这不是反过头来欺负妹妹么,是何道理?”萧燕对费无极翻着白眼气,又呼呼的埋怨萧勇道。萧勇轻轻拉过萧燕,对她叮嘱之际笑道:“你别理他就是了,你越理他,他越逗你玩。男孩逗女孩,你可逗不过他。”萧燕朝费无极做个鬼脸,费无极也回她一个鬼脸。一瞬间,两人颇为有趣,越发熟悉,更相和睦。
张明远惊道:“萧兄果然好身手,莫非传说中的弹指神功,据说来自少林寺。难道你去少林寺学过武艺不成?令妹这金色小弯刀也是小巧玲珑,很有意思。”
萧勇摆摆手道:“过奖,幼年在中原长大,的确到过少林寺拜师学艺,岂不闻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小金弯刀乃天祚帝赏赐宝贝,用于防身,妹妹喜欢的不得了。”
张明远道:“可见对中原很了解。”萧勇摇摇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天祚帝!”费无极不敢相信,这萧燕居然得到契丹皇上御赐的宝物,不禁叫出声来。萧勇道:“怎么了?难道不知我大辽皇帝。”费无极笑道:“当然知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萧燕撒娇道:“哥,咱们走。不理他们!”萧勇道:“好歹在西夏萍水相逢,如何就躲躲闪闪。兴庆府一别业已半月有余,如今在此重逢实乃缘分使然。”
张明远道:“萧兄果然知书达理,好说,好说。实乃不打不相识,何不找家酒楼吃上几杯,也算是有缘。”费无极不以为然道:“不知雄州可有什么美味佳肴,想必边关之地,也没什么好吃的。”
萧燕道:“胡说八道,此地虽是宋朝边关,可也有契丹美味。你这终南山荒山野岭来的野人,知道什么。”张明远、费无极一怔,好生气氛,可无可奈何,总不能对一个小姑娘大打出手。自从离开终南山,张明远、费无极还未曾遇到这般辱骂,总觉人间遍地,满面笑容,和颜悦色。没曾料想,遇到这契丹小姑娘的巧言令色,实在尴尬不已。
萧勇马上抱歉道:“我这妹妹就是调皮捣蛋,明远兄,无极兄,切莫见怪。你们终南山虽说多天下隐士,但也没那般荒山野岭。我这妹妹嘴毒,千万不要在意。”张明远只是摇摇头默然不语。费无极却哈哈大笑道:“见怪不怪了,如此可爱,在下胡说八道也值了。”一语落地,张明远、萧勇笑出声来,只有萧燕一个人撅撅嘴,不大开心。
萧燕本想骂了他二人,他们会生气,会大打出手,哥哥也会出手,这般就有好戏看了,就喜欢看男人打架。这下好了,好戏登场已成泡影,如之奈何。又看费无极痞笑十足,萧燕心里小鹿不由乱撞,目下对费无极顿生无以言表之感,好生奇怪,不知如何是好,比在西夏时更加强烈。
“走,吃酒去了。”费无极逗笑着走在前面。萧勇过来拉萧燕。萧燕一脸不悦,瞪了一眼费无极。费无极回过头来,正好撞见,不觉坏笑开来。费无极在前,张明远等人在后,四人朝一酒家走去。
“小二,上酒,上菜。”费无极懒洋洋的坐在二楼包间靠窗椅子上,手里拿着牙签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戳着。时不时偷偷瞅着萧燕,朝她吹着口气。“讨厌!”萧燕见状又瞪一眼。“讨厌!”费无极依然坏笑,学着萧燕的语调。
“来了,客官。这是小店送的瓜子,请先打个牙气。”店小二笑道。“牙气,不知何意?”费无极纳闷道。萧燕马上掷地有声道:“你傻啊,就是磨磨牙,看你没事干,先吃瓜子,人家的菜还没好,酒也没筛,懂吗?”张明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下明白了。”费无极道:“磨牙,还用瓜子?牙签不是很好使么?”萧燕道:“牙签是掏牙缝的,如何用来磨牙,再说,此磨牙非彼磨牙。此磨牙就是用饭前的消遣而已,你可明白了。”费无极道:“姑娘果然知道许多,所言极是。”萧勇道:“此乃北方习俗,还望你们入乡随俗。”张明远道:“你一个契丹人,如何把中原话说的如此信手拈来。”费无极道:“‘入乡随俗’,这个词说的不错。美女,你说呢?”萧燕甩甩长发,对费无极爱搭不理。
张明远道:“不知离开西夏,萧兄去了哪里,那日也没辞别,实在可惜。”萧勇道:“的确可惜,赶回契丹是有急事。”费无极道:“原来如此,不知急事目下如何了?”萧燕气呼呼道:“用不着你管。”萧勇道:“妹妹何必如此,好好说话,如何不好?无极哪里得罪你了不成,何必针锋相对,没完没了。”萧燕依然我行我素,并不听萧勇的话,只是嘴里吃着瓜子,不理男人们说话。费无极道:“小姑娘都这样,萧兄不必如此。”萧燕又对费无极瞪眼,费无极只笑不语。
张明远道:“离开西夏许多时日,不知你们近来可好?”萧勇道:“说来惭愧,我大辽国师说我那日与无极打成平手,丢人现眼。一顿数落,乃我离开大辽在江湖上首次惨败。没曾料想,你终南山果然深藏不露,名不虚传。”张明远道:“你契丹国师好生喜欢大打出手。”费无极道:“打成平手还丢人现眼,莫非要打败我才算荣耀之至。”萧勇道:“我契丹人向来崇拜英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输不赢,算个什么东西,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张明远正义凛然之际,不觉掷地有声道:“此言差矣,英雄乃为国为民,匡扶正义者。天下武功大同小异,所谓天下第一,天下无敌,不过沽名钓誉、浪得虚名。如若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曲直,不明正义邪恶,就滥杀无辜,谋财害命,如此便是恶贯满盈,人神共愤的大恶人。如何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何况是大英雄?”听了这话,萧勇一时语塞,说不出半个字来,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费无极寻思,这家伙自讨没趣,又能怪谁。他哪里知道天下人间的话,到我明远师兄嘴里全是道理,明远师兄除了武艺高强,那嘴上功夫也是了得。
片刻,缓过神来,萧勇寻思,这家伙说的在理,可毕竟自己是天祚帝的心腹爱将,忠君爱国,又何错之有?越想越心烦意乱,就道:“好了,素知你中原人头头是道,我契丹人说不过,吃酒,吃酒。”
张明远道:“吃酒,吃酒。言多必失,我何尝不知,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你们说,如何是好?”“管不住,就闭嘴啊。没完没了,惹人嫌。我最讨厌男人婆婆妈妈,絮絮叨叨,废话太多。不如大打出手,来的痛快。”萧燕突然插嘴,令人猝不及防。张明远、费无极、萧勇三人顿时捧腹大笑。
费无极道:“岂不闻,君子动口不动手。”萧燕道:“这是屁话,女人才动口,男人应该动手。”费无极道:“不对,男人应该动手动脚。”张明远、萧勇又是破涕一笑。萧燕气呼呼个不住。萧勇吃了一杯酒后,若有所思道:“不知西夏国王乾顺那日带你们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好生奇怪。嵬名安惠还不告诉我们,气煞我也。”
张明远道:“也没什么神神秘秘,只是去了承天寺,登塔而已。”“承天寺塔,我知道,据说是西夏没藏太后所建,塔上风铃很漂亮,声音很好听。还有妙音鸟,上一次去过,看见妙音鸟就想摸摸看,结果那秃头和尚老大不高兴,就是不许,气煞我也。”萧燕津津乐道。张明远、费无极乐此不彼,萧勇也破涕一笑。萧勇道:“西夏的枸杞,我上次带回一些,天祚帝每日早起都喝上一杯枸杞茶水,我也尝试过,果然倍感神清气爽。”费无极道:“枸杞红果,对,茶水味道确实不错。”张明远道:“其实承天寺塔没什么意思,我倒觉得贺兰山很神秘。”萧勇道:“据说乾顺这贺兰山里藏有三万神兵。这神兵与众不同,乃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铁鹞子骑兵团。就是不知其所在。”张明远道:“如若知道了,乾顺岂不碌碌无为了,西夏岂不危险了。”
费无极道:“离开承天寺塔,我们又去了一个地方。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都怪你们契丹人,还有那个薛元礼。”萧燕立马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气呼呼道:“什么,怪我契丹人?又是胡说八道。你说!怎么个怪法?如果冤枉我契丹人,定要你好看。”萧勇也纳闷道:“何出此言,无极兄,但说无妨,如若有什么妨碍,自当赔礼道歉。”
张明远道:“倒也没什么,那日乾顺带我们离开承天寺塔后,到了高守忠府邸,乾顺见一大棵灵芝,意欲作诗酬唱,结果薛元礼闯了进来,对乾顺耳语一番,他们就匆匆忙忙离去了,不知所谓何事。次日会面,乾顺才告诉我们,原来是你们契丹时节离开西夏要见他一面,因此这乾顺的《灵芝歌》也就不了了之了。”萧燕听到此处,一脸不屑,顿时朝费无极翻白眼,费无极依然在笑。萧勇道:“我以为怎么了,原来这样。那你们次日为何不问乾顺,让他补回《灵芝歌》?”
费无极道:“说话之余,就忘记了。”张明远道:“此乃天意,想必乾顺会作《灵芝歌》,如若无缘见到,也没什么遗憾,看他那般喜欢中原文化,模仿唐诗,也是在所难免了。”萧燕道:“我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简直就是小题大做,一个个,无聊的家伙。”只有费无极乐此不彼。
“要不要去草原做客?”萧勇马上给张明远、费无极使个眼色,意欲转移话题。萧燕道:“他们不敢去,都是胆小鬼。”张明远道:“草原,从未见过,想必一定很美。”费无极道:“萧燕这般美若天仙,想必草原上很多。”
萧燕急道:“屁话真多,美若天仙四个字也不是随口一说。本姑娘也算不得美若天仙,起码比你们臭男人好许多。费无极,你好丑,好恶心。”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乐此不彼,费无极摇摇头似笑非笑之际,倒默然不语了。
萧勇道:“我这妹妹又在开玩笑,无极兄也是仪表堂堂,想必京兆府喜欢你的姑娘也不少。”费无极马上笑道:“那是自然,排成队,把渭水都塞满了。”萧燕轻轻呸了一声,道:“真是不害臊,真是不要脸。就你这熊样还有人喜欢,快别吹了。草原上的牛不是笨死的,都被你给吹死了。”一语落地,张明远、费无极、萧勇顿时哈哈大笑。萧燕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埋怨费无极有女人喜欢,而且许多。
张明远寻思,看来这萧燕喜欢上了无极了,可儿女情长难免与师徒情谊相桲。如若离开师父,岂不令家师寒心。可长大成人,难免谈婚论嫁。我与无极都孤苦伶仃,靠师父收养长大成人,难以忘怀,无以回报。如何不报答一生。心烦意乱之际,张明远一杯酒下肚,居然更加惆怅无比。
费无极寻思:“这萧燕也不错,可惜师父还需要照顾,曾发誓报答,不会儿女情长,谈婚论嫁。如今若有心爱之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如之奈何?”不由胡思乱想,也一杯酒下腹,顿时默然不语。
萧勇虽说一介武夫,可也心知肚明,感觉妹妹对费无极颇有好感。可汉人与契丹人毕竟有所不同,家国天下与儿女情长如何权衡,个人私情与忠君爱国如何并存。实在难以言表,不由匪夷所思,也举杯痛饮。
萧燕寻思:“这三个男人为何同时举杯,莫非男人喝酒乃天性使然。素知大唐李太白那‘举杯消愁愁更愁!’的话语,目下却看到如此光景,不由感同身受。离开西夏时便想,恐怕见不到费无极了,没曾料想,这雄州又重逢了,莫不是天意弄人。我一个女孩子家的,总不能明目张胆追他,岂不显得轻浮。如若有缘,他就追我好了。”想到这里,瞅着费无极,万万没想到,费无极也正在瞅她。萧燕顿时害羞起来,费无极却一脸坏笑,乐个不住。
张明远道:“雄州榷场如今怎样?”萧勇道:“很是一般,还记得前些年,人头攒动,来此卖东西的,买东西的,络绎不绝,四面八方之物如若想买实在方便之极,应有尽有。还有不少异域新鲜玩意。”萧燕道:“我就见过女真人的海东青。”
费无极惊道:“还有这个?据说很稀有,俗名叫做苍鹰。”张明远道:“女真人也来雄州卖东西?”萧燕道:“那些下贱奴才只配给我契丹人**。”萧勇马上气道:“越说越不像话,这是有些大辽王爷说的,你如何也学过来,女孩子家的,成何体统,像个什么样子?你可知我契丹女子都知书达理,说话招人喜欢。看看你,凶巴巴不说,还学会许多粗鄙之恶语,如何是好?”
萧燕居然眼泪汪汪道:“明明是天祚帝说的,哥哥干嘛撒谎,何必为他遮遮掩掩。”萧勇气道:“你!”费无极摆摆手道:“不妨,不妨。我喜欢!”萧燕哭道:“哥哥如何这般说我,我也不是有意,哥哥最疼我,干嘛这样。”张明远道:“萧兄,看看,把妹妹说哭了。”
费无极道:“粗话也很好,我喜欢。”“要你喜欢,闭嘴。”萧燕又凶巴巴起来。
萧勇不觉尴尬一笑,道:“好妹妹,哥哥错了,别哭了。哥哥说你也是为你好。素知你刁蛮可爱,不过,毕竟长大成人了,不可任性妄为,须知知书达理四字对女人很重要,而非胡搅蛮缠。如若得理不饶人就令人厌恶了。如若不得理还不饶人,那还了得,岂不自讨苦吃。天祚帝再有过失毕竟是我大辽皇帝,不可不尊敬。为臣之道,当以忠君为先。”萧燕只是抽泣,并不说话。
张明远道:“没曾料想,萧兄如此忠君。对于女人,也是颇有见地,佩服佩服。”费无极道:“在下听京兆府的老夫人说过,作为一个女孩子,小时候要礼貌要可爱,长大后,要温柔要贤惠,要知书达理;作为一个男孩子,小时候要活泼要懂事,长大后,要坚强要勇敢,要诚实守信。萧燕姑娘这般绝顶聪明,如何不知?看萧兄如此好说话,想必萧兄的女人很多,喜欢你的人不少。”萧燕不以为然,并不搭理费无极。张明远喜笑颜开,没曾料想,无极师弟如此头头是道,还记得干娘的话语,不觉热泪盈眶,性情中人,可见一斑。
“素闻中原人头头是道,费无极果然非同一般,佩服。”萧勇笑道:“说来惭愧,有七八个左右。”张明远咋舌道:“这还惭愧,置我俩于何地?”费无极道:“我们在京兆府也有,只是中原人不似你契丹人心直口快。我中原人历来都是含蓄,低调低调再低调,低调到无法低调的地步才算可以。如若口若悬河,妄自尊大,人家就会说你,太狂妄自大。”
萧勇摆摆手道:“我又不是没在中原生活过,此乃一面之词。我自小东京长大,八岁上少林寺习武,原以为自己是汉人,没曾料想自己的胸膛上有契丹图腾草原狼的印记,一时间如何可以接受得了。后来在东京去往雄州的商人的帮助下来到契丹找到亲生父母。”
张明远道:“你养父养母呢?”萧燕道:“哥哥在草原出生,在雄州榷场被契丹人贩卖给西夏人,西夏人又把哥哥转手给中原人,在东京一户漕运官宦人家长大成人。哥哥十五岁那年,听说叫做童贯的狗贼太监逼迫‘花石纲’,那漕运人家就破产后,妻离子散了。”费无极道:“之后没找过他们?”萧勇道:“找过,据说被童贯迫害致死。”四人默然不语。
费无极道:“气煞我也,这厮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张明远道:“胆大包天,如之奈何?据说那蔡京也是靠童贯才一步登天的。”萧勇咬咬牙气道:“童贯这狗贼,如若有机会定要剁了他,报仇雪恨。”萧燕恨道:“可惜,这狗太监,狗仗皇势,在宋徽宗左右,形影不离,又掌控宋朝军队大权,身边不乏武林高手,别说暗杀,就是靠近都难。”张明远道:“我与无极倒是在东京见过他。”萧勇一怔,马上乐道:“开玩笑,你以为她会在大街小巷走来走去。”萧燕道:“除非你们进宫了,或者去过西北宋朝军营,不然根本见不到他。”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不由心中颇为震动。
张明远寻思,萧勇与童贯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又是一个契丹人。不论私仇还是国恨,以后绝对是大宋的心腹大患。切不可稀里糊涂告诉他们,我和无极与皇上交好,我们见过童贯,岂不自讨没趣。好在他们不知,如若有朝一日知道,岂不反目成仇。当然童贯是一个大恶人,人神共愤,迟早有一日会遭灭顶之灾,至于谁来灭他,目下也未可知。我们终南山虽与宋徽宗交好,可他手下人却并非善类,还是敬而远之的好,随即道:“的确见过。”
“什么?”萧燕大惊失色。“在哪?”萧勇也诧异万分。“见过和他模样相似之人。”张明远道。“原来如此。”萧勇、萧燕叹了口气。
费无极寻思,童贯这厮恶贯满盈,迟早要死于非命。虽说他的下场与我无关,只是如若有朝一日,萧勇带着契丹铁骑侵我大宋,我当如何?岂不反目成仇。萧燕会对我大打出手,我又当如何?真是不敢想象,为何如此令人费解。契丹人和汉人为何不能世代友好,何必打打杀杀,你争我斗。到底是为帝王将相打打杀杀,还是为黎民百姓慷慨赴死,实在不好明白。所谓忠君爱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费无极实在想不明白。想到此处,马上笑道:“童贯,不想见到他,请我,我都不要。”
萧勇道:“好了,你们不要开玩笑了。言归正传,明日我兄妹二人要回草原去,你们要不要去做客?”萧燕道:“草原摔跤手比我凶巴巴,他们不敢去的。”张明远道:“去,一定去。”费无极道:“来一趟北方不容易,看看草原也很好。去,不去对不起萧兄,还有燕妹。”萧燕顿时乐此不彼。萧勇道:“好,一言为定,明日早上还在这家酒楼相聚。”“一言为定。”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四人又说了几句话,吃了几杯酒。夕阳西下,走出酒楼,萧勇、萧燕投东,张明远、费无极投西,各自回客栈歇息去了。
次日,艳阳高照,雄州风和日丽。酒楼里,张明远、费无极与萧勇、萧燕吃了早饭,望着榷场稀稀拉拉的人群,不由摇摇头。
“看来榷场光景不好。”萧燕瞅着外边,环顾四周,眨了眨眼睛,蹙眉道:“关门大吉也没办法。”张明远一怔,顿时不以为然,马上摆手道:“一时半会关不了。”费无极若有所思,对萧燕挤眼,道:“就看两国还打不打仗。”
萧勇不假思索,道:“辽宋两国兵荒马乱许多年,最近十几年太平的不得了,还不是澶渊之盟凑了效。倒是宋朝京兆府种浩与西夏兴庆府察哥目下还时不时金戈铁马一番。”萧燕心花怒发道:“察哥王子好威武,怪不得许多西夏姑娘喜欢他。”
萧勇拍了拍胸膛,眼神犀利,不失傲慢,顿时傲气道:“莫非哥哥不威武?”萧燕笑了笑,撒娇道:“哥哥,你比察哥厉害多了。”萧勇双手叉腰,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草原上夜晚有狼,比较危险,不如趁早出发,赶天黑之前抵达。”萧勇脚踩马镫,抓住马鞍,飞身而跃,只听马儿嘶鸣,眨眼间跨马远去。张明远不甘落后,随即跨马,问道:“此番,我们去哪里?”
萧燕瞥了一眼费无极和张明远,不觉身轻如燕,也跨马而去,回过头吐了吐舌头,俏皮之际,叫道:“去幽州。那里有一大片水草地。”萧勇见张明远、费无极还在身后,就拽紧缰绳,调转马头,转过脸,目光如炬之际,盯着张明远、费无极二人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你们二人莫不是胆小如鼠,害怕了?”
费无极紧随其后,跨马道:“开玩笑,莫非契丹人会吃人不吐骨头,怕什么?”张明远道:“难免人生地不熟,不过去过西夏,再去契丹,以后如若有机会去西州,去大理,去吐蕃,那天下人间,就走遍了。岂不是见多识广,不枉此生了。”
萧勇不怀好意之际,似笑非笑间,故意问道:“听说你们与世隔绝过?”费无极歪着脑袋,一怔,道:“如何得知?”萧燕扯了扯缰绳,抬起头,转过脸去,盯着后面那费无极的眼睛,道:“何必隐瞒,西夏人其实早知道,我们也听说了。”
张明远狐疑道:“你们信了?”萧勇一脸不悦道:“素知你们终南山神神秘秘,我的出生故事已经对你们说了,你们何必藏着掖着,好不爽快,当然,如有不便,绝不勉强。”张明远尴尬一笑,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的确与世隔绝过,故而要出来走一走,逛一逛,算是行走江湖,不枉此生。”
萧燕喜乐无比道:“过去一直在草原,去了西夏,才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走一走,看一看,见多识广,实在好极了。”萧勇跨马前行道:“素知中原人不愿背井离乡,都有守土习俗。不过我契丹人倒不以为然,既然生于天地之间,四海为家,如何不好?”费无极调皮开来,用手指头摸了摸马耳朵,道:“此番去幽州,定要看看草原。马儿可要听话,带我去草原好也不好?”
张明远见状,破涕一笑,道:“草原那边想必风景如画,美不胜收。”萧勇昂首挺胸道:“草原母亲让我契丹人生生不息,如何不感恩戴德。”萧燕也掷地有声道:“如若不是草原哺育,如何会有我契丹人的今日。”萧勇道:“事不宜迟,路上且走且谈,意下如何?”费无极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四人离开酒楼,出了雄州城,跨马往北方赶去。
一路上,果然风和日丽,天高地阔。小河淌水,波光粼粼。山峦起伏,若隐若现。时有黑鹰盘旋,一派北国风光。
张明远道:“快马加鞭如何?”萧燕道:“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赶到南京。”“南京?”费无极诧异道。萧勇道:“就是幽州,也叫析津,中原人叫幽州,我大辽叫南京。正所谓我大辽五京,你们可知?”费无极欣喜若狂道:“想起来了,上次在西夏兴庆府,萧兄不是没来得及说么?”张明远也想起来了,马上喜道:“对啊,还请赐教?”
萧燕失笑起来,马上不以为然道:“你们也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不要我们说。没想到,你们如今还是不知道,还要问个没完没了,真烦人。”萧勇得意洋洋,神气十足,随即笑道:“这有何难,我大辽五京,正所谓:上京临潢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费无极听了这番介绍,咂咂嘴道:“辽国果然幅员辽阔,一口气五个京。还有叫东京的,岂不与我大宋东京重名了?”萧燕当然不服气,以为费无极在蔑视大辽,就一脸不悦道:“那有何妨?我大辽东京才天下第一。”萧勇偷窥张明远、费无极二人一眼,笑道:“这幽州也是中原人送给我大辽的,不得不笑纳。”张明远心中气个不住,暗骂,可恶之极。
费无极蹙眉道:“我中原人念念不忘的幽云十六州?”萧燕得意洋洋道:“噢,你还知道。”萧勇也得意洋洋道:“中原人望眼欲穿之地,自然铭记在心。”张明远、费无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四下快马加鞭,但见牛羊成群,契丹人赶着马车,四处游荡,好不快活。
天黑之前,四人抵达幽州,此地果然非同凡响。契丹人走来走去,还有西夏人,也有些许中原人、吐蕃人、高丽人、女真人。没曾料想,此处没张明远、费无极所想那般,到处都是帐篷,全是契丹人。酒楼、茶肆皆是中原风格,大街小巷也与中原大同小异。只有一处令人深思,城头巡逻士卒全是契丹人。在客栈,费无极惊道:“这里如何是中原模样?”萧勇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以为应该怎样?”萧燕笑了笑道:“他以为今晚要住帐篷了。”张明远道:“帐篷怎么看不到?”萧勇道:“明日便带你们去看草原,草原上才有大帐。这南京城里哪会有,你们真是孤陋寡闻。”费无极道:“还以为到了契丹,遍地帐篷。也是我们自以为是了,真是自惭形秽,见笑,见笑,请勿见怪。”
张明远道:“看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话果然不错。契丹也非中原人传说那般。”“中原人又说什么坏话了,如实招来。就知道你们喜欢胡说八道!”只见那熟悉的影子居然又晃在眼前,原来是那一把金色小弯刀又从萧燕手中嗖的一声飞了出来。费无极眼疾手快马上躲开道:“中原人说,契丹王妃很漂亮,契丹国师很古怪,契丹男人把牛羊肉生吞活剥。契丹人不洗澡,身上一股羊膻味。契丹人凶巴巴和野鬼一样。契丹人死了就放在草原上,让苍鹰吃了才算大大的福分。”萧燕收起小金弯刀道:“胡说八道,中原人才和野鬼一样。你才鬼呢!”“这是可爱的吊死鬼!看一看好了。”费无极马上扮作吊死鬼的脸。萧燕见状,笑出声来。
萧勇道:“宋朝人真是吃不上羊肉,就说羊肉膻。”“此话怎讲?”张明远惊道。费无极道:“你们可知在我大宋东京,这羊肉可是达官贵人的吃食。老百姓吃猪肉。东坡肉也是家常便饭。”萧勇道:“素闻如今宋朝中原人喜欢羊肉,可苏东坡为何吃猪肉?”
张明远道:“吃不起羊肉,只好吃猪肉。苏学士也并非一贫如洗,我大宋养得起他,可惜我们出生后,苏学士早去世了。无缘相见,实在生不逢时。”萧勇道:“你们宋朝人真是阳光灿烂,如若不是遇到我大辽和西夏这般对手,你们也是太平了。只可惜,这天下非一人所有,我等也不可与命相抗,只能顺其自然。”
张明远道:“可不,如若不是契丹与西夏,我宋朝人也用不着提心吊胆,在边关绞尽脑汁。”费无极道:“五代十国兵荒马乱,天下还是要一统山河,黎民百姓才不颠沛流离。如若割据一方,为了称王称霸,搞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又是屁话,臭话。你这话说的很好,不过实在太假,太大,太空。看上去头头是道,实则索然无味。岂不闻,一片树叶也有两面,朝阳则勃勃生机,背阳则暗无天日。厚此薄彼的道理,如何不知?如何不察?西夏是党项人,宋朝是汉人,我大辽是契丹人。都不愿寄人篱下,任人摆布,故而各自为政,鼎足而立。如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也是很好,就怕这皇帝宝座会争的头破血流。像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那样的皇帝,能有几人?你们要明白,我大辽立国可比你们宋朝早许多。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如何来的,世人皆知,还有什么好说的。莫非只有赵匡胤的子孙后代做得皇帝,我契丹人就做不得了?一统天下实乃大势所趋,不过皇帝要很不错,才好。黎民百姓也不会造反了!唐太宗的‘天可汗’的帽子也并非空穴来风,实在是这唐太宗做的好,天下人间都服气,是也不是?”萧燕此言一出,张明远、萧勇一怔,没曾料想,这嘻嘻哈哈,刁蛮可爱的萧燕也有这般男儿见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明远道:“为皇位头破血流毕竟是几个人,如若割据开来,你争我斗,岂不让黎民百姓受苦受难?是几人死好还是万人苦好?想必一目了然,不言自明。”费无极道:“师兄所言极是,可世人皆知此理,又不能自拔,如何是好?就拿乱臣贼子来说,自秦始皇到如今,哪朝哪代没有?大奸大恶之人比比皆是。这赵高、王莽,乃篡权之辈;董卓、袁术,实为不自量力。兴风作浪之徒哪里会想黎民百姓之苦,恐怕是为所欲为,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只为自己功名利禄了。”张明远道:“是这道理,心烦意乱实在不想为此纠结。”
费无极道:“既然心烦意乱,不说也罢。”萧勇道:“好了,不说也罢,吃几杯酒,就早日歇息,明日去草原,还要早起,难道不想看草原日出?你们说这家国天下之事固然很是男子汉大丈夫,可这事却很不寻常。难免搞的焦头烂额,筋疲力尽,这又何苦?无论如何,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为国为民,总是没错。何不在青山绿水间聊以忘忧,岂不痛快?”萧燕道:“草原日出,美轮美奂,我好久没见到了。明日一定要看看去。”
费无极举杯道:“好,来,干了这杯,就睡觉。”张明远举杯道:“吃酒,吃酒。”萧勇陪同,萧燕也凑热闹,四人一起又吃了几杯酒。萧勇、萧燕退出张明远、费无极房间。费无极不觉醉意朦胧,居然和衣而睡,张明远不觉好笑摇摇头也睡了。原来这费无极翘着二郎腿,一只大脚矗立朝天。窗外雨下,淅淅沥沥。
次日,黎明时分,幽州城早市业已热闹非凡。走在街上,萧燕和费无极追逐打闹,好似一对初恋情侣。萧勇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张明远却不大开心。倒不是羡慕嫉妒恨,而是担忧无极师弟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将来后悔莫及。买了些东西后四人回到客栈,牵马离去。
“好了,无极师弟,不可孩子气。”张明远叫道。费无极回过头来,马上答道:“她惹我,我又没理她。”萧勇厉声道:“妹妹,不可胡闹。”萧燕撒娇道:“他欺负我。”萧勇自然看得分明,忙道:“明明是你先戏弄他的,真是孩子气。”萧燕笑的前仰后合,道:“说什么戏弄不戏弄的话,谁让他是男人呢。”萧勇不以为然道:“男人就应该被女人戏弄,纯属无稽之谈。”费无极乐道:“不妨事,燕妹又占不到便宜,由她玩好了。”萧道一怔,哭笑不得之际,瞠目结舌起来,马上认真道:“你别引火烧身,我这妹妹可不简单。招惹了她,她可要赖你身上了。”萧燕顿时面红耳赤,害羞道:“哥,又在胡说。”
张明远道:“无极,萧兄所言极是,不可胡来。”费无极坏笑道:“没什么大不了,随便玩玩嘛!”萧勇笑道:“你都叫上燕妹了,还说随便玩玩。姑娘家的,你说随便玩玩就随便玩玩,岂不自讨苦吃?”张明远寻思,赶忙说些其它事,不然无极师弟恐怕招架不住了,随即道:“去了草原,就回终南山了。”“什么,回终南山?”萧燕顿时不高兴了,心想,这张明远好可恶,要把无极哥哥带走。故而说这话,分明说给我听。看来要想方设法让他们多留一些时日。
萧勇看出萧燕心思,忙道:“傻妹妹,走,去草原。明远、无极没见过,如若见了想必不走了,也未可知。”“哥哥说的话,好难懂。”萧燕挠了挠后脑勺,不知哥哥何意。“草原魔力竟然如此厉害?看来不去也不成了。”费无极乐道。张明远摸了摸下巴,一怔道:“是吗?草原居然有这等魔力,那倒要见识见识不可了。”说着四人喜笑颜开,牵马出城,跨马飞奔。顷刻,四人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张明远看向萧勇、萧燕,随即叹道:“草原这般神奇,能让我们流连忘返,不忍离去?我如何也不相信,你们不会开玩笑吧。”萧勇只笑不语,萧燕晃着脑袋,长发飘飘,随风而起,顿显活泼可爱。费无极扯住缰绳,道:“萧兄又开玩笑,莫非草原能拴住我们的手和脚不成?终南山,我们肯定要回去,师父还等着呢。”萧燕气呼呼,瞪费无极一眼,又是快马加鞭,跑出老远,马儿被萧燕抽了一鞭就暴跳如雷,好生了得。费无极神色紧张,张明远诧异万分。
“妹妹,慢一点,两腿夹紧马镫,扯住缰绳。”萧勇跨马紧随其后,生怕妹妹有所闪失,一双眼睛盯着前方,不敢离开萧燕身上。好在萧燕在草原上长大,对这马儿,暴跳如雷,早已习以为常,故而没跑多远就好了许多,可见三人担忧,纯属多余,乃是自讨没趣,萧燕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们很是不耐烦,居然敢小看我,真是笑死人了。萧勇不再担心,张明远、费无极也如释重负,对视而笑。三人一同赶来,片刻追上了萧燕。
一会功夫,便来到了一大片水草地,四人坐在草地举目远望。一条河流,如白色飘带铺展而去,草原雄鹰早已展翅高飞。一片大草原上,但见日出东方,蔚为壮观。四人远望,一瞬间,不觉心旷神怡。
费无极呡了呡嘴唇,道:“如此壮观,没曾料想。”张明远环顾四周,道:“草原日出,果然不错。”萧勇道:“我契丹人世世代代都与这草原结缘,草原日出更是情深意长。”萧燕站起身来,拿着皮鞭,背着手,靠近费无极,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草原这样美,你还走么?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费无极也随即站起身来,微微一笑,盯着萧燕的眼睛,顿时高出萧燕一头,不由坏笑道:“可我离不开师父,要不要和我去终南山。那里实乃天上人间,神仙境界。保准你会喜欢的不得了!”
萧燕傲娇起来,低下头又抬起头,漫不经心道:“让我做道姑,和你这臭道士一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张明远一怔,道:“果然厉害,还知道东晋中原人陶渊明的诗句。”费无极点点头笑而不语。萧勇诧异道:“妹妹又做梦,费无极是不可能带你走的。他一个大男人,志在四方,如何会儿女情长。”
萧燕逼近费无极,又盯着他的眼睛,马上追问道:“是么?快说!”费无极一时语塞,默然不语。
张明远只好解围道:“以后可以到草原找你们叙旧。”萧燕马上背过身去泪光点点,道:“你们走吧,草原日出已经看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张明远听这声音顿时就猜出了几分味道,自觉无能为力,故而并不吱声。萧勇也明白,与张明远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费无极道:“草原日出是看了,可草原日落还没看。”
萧勇心中大喜,却也犹豫万分,片刻就若有所思道:“这草原日出,是兄弟姐妹背井离乡必须要看的,以为念想;这草原日落是情侣看的,实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恩爱有加,情意绵绵。”萧燕心里,马上小鹿乱撞,费无极这傻瓜方才又不知,目下哥哥解释了,看他眼下怎么说。
张明远道:“这说法好可怕。”萧勇不解道:“此话怎讲?”费无极道:“谁说草原日出是兄弟姐妹看的,谁说草原日落是情侣看的。草原它同意这说法么?”萧燕马上掷地有声道:“同意!”萧勇哈哈大笑,张明远也乐此不彼。
费无极道:“草原上的日出也好,日落也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和谁看就和谁看。如何会有定数,哪里会有法度?莫非天祚帝颁布律令了不成?”萧勇摇摇头笑出声来,道:“当然没有。”费无极道:“这就是了,故而这日出日落乃自然馈赠的礼物,我等笑纳便是,不可自寻烦恼,擅自做主,给予它太多人为的想法。”萧燕心烦意乱,摇摇头,苦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费无极向萧燕招手,道:“过来。”萧燕不睬,费无极执拗不过,只好笑着过去,对萧燕耳语起来。萧燕笑的咯咯作响。
中午时分,萧勇、萧燕、张明远、费无极到契丹人的帐篷里做客。契丹人听说中原人来看草原,居然热情接待,绝无凶神恶煞,家国仇恨。契丹人素闻中原人的知书达理,见了张明远、费无极便笑容满面,客客气气。这让二人放下心来,也倍感喜乐无比。
张明远寻思:“之前许多中原人都以为契丹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殊不知,那是大大的误解。契丹士卒为了契丹南下侵宋,确有一些烧杀抢掠,搞的汉人鸡犬不宁,怨声载道。不过大宋士卒抓住契丹牧民何尝不是大开杀戒,滥杀无辜。故而不可自以为是的胡思乱想,如若凭着异想天开,势必会有错误的认识。”想到这里,仰天长叹。
费无极也心想:“幽云十六州在我大宋看来是重中之重,在大辽看来想必也是重中之重。如若我大宋有了幽云十六州,便可抵御北方强敌;而契丹人有了幽云十六州,便可让中原人如坐针毡。这幽云十六州便成了天下必争之地了。为了这片土地,两国朝廷针锋相对许多年,如若不是澶渊之盟,恐怕难得一说。如今两国世代友好,相安无事,也算造化。两国黎民百姓自然也是对此很以为然。”
契丹人说话,张明远、费无极当然听不懂,还好有萧勇、萧燕做翻译,故而可以简单交流。一时间,宾主尽欢,奶酒畅饮,好不快活。契丹人的午饭并不丰盛,主人说,夜宴才可以让客人喜乐无比。吃完午饭,萧勇、萧燕带着张明远、费无极去随主人放马牧羊,体会草原风情。
草原辽阔,如绿毯一张。远处河流,如白练一条。白云朵朵,鸟语花香。骏马奔驰,羊群游荡。如此逍遥自在,实在比终南山那深山老林畅快许多。张明远、费无极不觉喜欢的不得了。
“这马如此雄姿,真是世所罕见。”张明远道。萧勇骄傲道:“此马乃我大辽铁骑兵团所有,自然养得膘肥体壮。”“真是厉害,的确不错。”张明远点点头,看向远方,不觉一股忧思袭上眉梢,心想,“契丹铁骑如若南下,东京城就麻烦了,一马平川的中原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费无极心知肚明,赶忙打圆场道:“我倒想起海东青了。”萧燕道:“如何又提海东青,女真人那边很多,我们这里不多。”萧勇道:“海东青可是稀罕物,是捕猎的好帮手。”
张明远道:“此话怎讲?”萧燕道:“海东青乃天下飞的最高,最快的大雕。”
费无极道:“大雕,我终南山也有。”萧燕道:“你那终南山只能叫老鹰,女真人的海东青才叫大雕,也叫苍鹰。”费无极马上颇有兴趣,道:“有多大?”萧燕用手比划,凑近费无极,道:“说出来,吓死你!”费无极乐道:“你倒是说呀!”萧燕只是嘻嘻发笑,就是不说。萧勇道:“这畜生,体大无比,看我九尺之躯,这最大海东青可到我肩膀,双翅若张开,超过我与燕妹两人合起来的个头。我大辽历代皇帝,每年春天在鸭子河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费无极道:“想必天鹅肉的味道,一定好极了。”张明远道:“莫非你想做癞蛤蟆不成?”费无极道:“天鹅肉是谁啊?”萧燕掷地有声道:“我啊!”萧勇顿时捧腹大笑,三人也不由哈哈大笑。
张明远问萧勇,道:“不知这海东青哪里来的?”萧勇道:“自然是女真人献给我大辽的了。”萧燕撇撇嘴,叹道:“哥哥又说假话了,实不相瞒,有些大辽王爷实在贪得无厌,向女真人索要海东青就没完没了。”萧勇尴尬一笑,顿时默不作声。萧燕道:“女真人其实也好可怜,我契丹老爷们确实很过分,海东青是稀有之物,总是索取,总有捕完的一日。总不能逼着女真人造反吧。他们就作罢,有朝一日,女真人和兔子一般,就麻烦了。”
费无极纳闷道:“这又怎么个说法?”张明远道:“兔子除了不吃窝边草,还能怎样?”萧勇忍不住,笑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啊。我们草原上,这野兔还对战过黑鹰,当然,对于海东青,他们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海东青要比黑鹰厉害嘛!”“原来如此!”张明远、费无极不觉点点头,喜笑颜开。
当夜,草原上,月光如水,大帐外篝火熊熊,契丹人人家欢聚一堂,萧勇、萧燕与张明远、费无极一道与之举杯痛饮。契丹人跳起舞,唱起歌,张明远、费无极、萧勇、萧燕也加入其中,倍觉许多欢乐。此时此刻,萧燕又像在西夏时那样偷窥着费无极,费无极冷不丁就发觉了,顿时也盯着萧燕,两人眼神猛然相对,不由各自心中一怔,原来我看他时,他看我。我想他时,他想我。
费无极与萧燕避开篝火旁的人群,偷偷离去,萧勇和张明远心照不宣,只好对酒当歌。河边流水潺潺,月光倒影,几棵芦苇,随风摇曳、萧燕跟在费无极身后走了片刻,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背靠着背,坐在了草地上。
萧燕道:“可以多留一段时日么?”费无极道:“此来雄州业已七日,就是不知家师那边可好?”萧燕道:“你别提你师父,好吗?”费无极点点头,道:“好吧!”萧燕道:“你师父毕竟是你师父,不是你家父。”费无极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办呢?”萧燕闷闷不乐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屁话真多。”费无极笑的前仰后合,萧燕也笑出声来。片刻,两人不觉又陷入沉默,只有河水哗哗作响。
萧燕终于忍不住了,马上仰天长叹道:“你走吧,我想通了,不留你。”“为何?”费无极一怔。“留下你的人,留不下你的心。况且眼下不一定可以留住你的人。”萧燕眉毛一挑,喃喃道。费无极寻思,这素日快人快语,刁蛮可爱的萧燕,眼下如何就这般柔情似水的说话了,其中似有些许哀怨。想到这里,马上笑道:“谁说留不住了。”听了这话,萧燕不由欣喜若狂,情不自禁之际,居然转身亲了一下费无极的脸颊。
费无极也不感到惊讶万分,料到萧燕会有这般举动。
又过了三日,张明远、费无极依依不舍的与萧勇、萧燕辞别。萧燕泪光点点,萧勇安慰道:“以后可以去京兆府终南山找他们。”费无极道:“我还会来幽州的。”张明远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请回!”萧勇见萧燕泪流满面,对张明远和费无极,忙道:“把你们送到雄州如何?”费无极看萧燕那般伤心难过,就点点头,道:“好吧!”张明远道:“不用了吧!”
萧燕擦了擦眼泪,马上装作若无其事之状,顿时气呼呼道:“张明远,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早早给幽州大辽总兵打招呼,你们这两个汉人能到此如入无人之境?”一语落地,张明远、费无极一怔。
原来到幽州安然无恙,又可随便在契丹走动,都是萧勇、萧燕安排好的。如若不是,汉人在契丹的确寸步难行。“走吧!”萧燕马上拉着费无极的胳膊,强颜欢笑起来。张明远道:“多有打扰,真是麻烦你们了。”萧勇道:“你们可知这蔡京、童贯有多可恶,出尔反尔,胡作非为。雄州榷场恐怕时日无多,关门大吉不在话下。”萧燕道:“宋徽宗好糊涂,身边一堆乱臣贼子,迟早要有麻烦。”萧勇赶忙示意妹妹不要胡说,萧燕却翻白眼并不理会。萧勇道:“妹妹别胡说,我看咱大辽王爷如若继续走海东青上对女真人强取豪夺,恐怕也有麻烦。”萧燕不以为然道:“危言耸听。”费无极道:“只好静观其变,不好早下结论。”张明远道:“但愿天下太平。”
顷刻,四人跨马而去,出幽州到雄州。在雄州那重逢的酒楼,四人又吃了几杯酒,说了许多话。在雄州城外,终要告别。
“记得,到幽州来看我,带上它!”萧燕把那金色小弯刀,从怀中轻轻抽出,小心翼翼递到费无极手中,又害羞的叮嘱道,顿时又是泪光点点。“不要哭,要听话,再哭就丑八怪了。”费无极点点头。“你才丑八怪!”萧燕噗嗤一笑,乐个不住。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道:“萧兄,多家保重。”萧勇道:“明远兄,无极兄,后会有期。”费无极道:有空到京兆府做客。张明远道:“这些时日,多有打扰,真是让你们费心了。”萧勇道:“哪里话,客气,客气。”萧燕道:“婆婆妈妈,啰哩啰嗦,一个个大男人干嘛难舍难分。”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萧勇马上忍俊不禁。萧勇道:“天祚帝身边离不开,如之奈何?”萧燕道:“想必中原很好玩,不过我路痴。”“如何与师兄一般了?师兄如若来了,想必可以够到天上的雄鹰。”费无极笑道。“谁是你帅哥?你们还有师哥?”萧燕问道。
张明远道:“阿长,他说自己是路痴一个。因此就没有来,他是一个大高个,一般人见了要仰视他的。那大长腿可比你哥哥长太多太多了。”萧燕撅撅嘴,一脸天真道:“胡扯,我哥哥已然是天下第一大长腿了,不可能有另一个大长腿,你就忽悠我好了。你那个师哥不可能是大长腿,你就胡说八道好了。好奇怪的名字,如何就叫做阿长阿短的了。你们肯定是开玩笑,这个玩笑开的如何一点都不好笑,倒像你们故意开的玩笑了,反没意思。乃是不怀好意,故作镇定,是也不是?”此言一出,萧勇破涕一笑,张明远、费无极也乐此不彼。
费无极心下对这萧燕喜欢的不得了,可又当着萧勇的面不好脱口而出,就盯着萧燕道:“路痴不打紧,没事,我来接你。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东南西北,这个可不骗你,我天生聪明过人,对地理方位了如指掌。”说话间,神采飞扬,洒脱不羁,一副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好!”萧燕点点头,微微一笑,显得乖巧懂事极了。萧勇见二人这般没完没了,恐怕要耽搁不少归程,就拱手道:“多保重!有空到雄州玩!”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道:“多保重!有空到中原玩。”说话间,萧勇、萧燕跨马向北,张明远、费无极也跨马朝南。噔噔作响,不绝于耳,天高地阔,鸟雀翔集。
萧燕回头张望之际,又向费无极挥手,费无极也回头,见状,马上向萧燕挥手,还坏笑之际来了一个飞吻。这一幕让萧勇瞅见了个正着,他鸡皮疙瘩顿时起来,想抖动都来不及了。萧勇寻思,臭小子,果然夺走了妹妹的心。想到这里,不觉摇摇头笑而不语。费无极心花怒发,乐个不住。想起萧燕那可爱的面孔,不由喜笑颜开。张明远只顾赶路,却不曾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