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号落定尘埃后的一刹那,十几万人响起了山呼的掌声和喝彩,好比士兵们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
记者们的相机开始闪电般的拍摄,现场直播的转播车排列了长长的队伍,各家电视台的主持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镜头前,用着各国语言报道着这一盛况。
地球太需要一次喜讯了。
这也是继地球缺水后迎来的头一次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且不说时间号有什么伟岸的科学发现成果,就单说他们能从海王星如此遥远的太空中安全返回,就足以彪炳史册了。这是人类史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也是人类发展史上永远铭记的一刻。
所有人都为能亲眼见证这一时刻而感到自豪,几乎人人都是热泪盈眶操着各国语言,在发疯似的撕破喉咙大声呐喊。
大家都在耐心等待着队员们从飞船踏出的那一刻,十几年的时间,想必他们也是无比激动吧?十几年在太空中的那艘小小飞船里,一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呆上十几年不能下地活动,任谁也得发疯。今天就是他们解放的日子,可以尽情的跳跃欢笑。
在飞船舱门打开的一刻,人们净气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知道谁会成为第一个踏出飞船的英雄来接受人们的膜拜。
一阵白色气旋过后,吊门自上而下的缓缓打开,记者们已经等不及了,拼命的按动快门,想捕捉这个历史珍贵的镜头。一分钟过后,还是不见任何人出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就在这会,一只毛茸茸的腿伸了出来,一只浑身白毛的猩猩缓慢的走了出来,很明显它对现场这么多的人还是有些不能适应,马上受惊又吓了回去。于是人们不在拍摄,也不在欢呼,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几分钟后那只白色的怪物又怯怯的走了出来。
“是朵朵,是一同出发的雌性猩猩,怎么都老成这样了?这才多少年啊?”
有人不解的说道。
“后面的人怎么不下来?他们在干什么?”
有工作人员赶紧冲过来,用防晒毯子给猩猩披上,拉到了休息车里。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有人出来。
十几万人的现场安静的竟然听得见咳嗽声,这是最让人恐怖的。
有个胆子大的工作人员在众人的瞩目下,慢慢走了进去。
同样十分钟没有出来。
人们开始失去了耐心,鼓噪起来,现场的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着秩序。
人群中的博斯费劲全力的冲破人墙,亮出了工作证,小心翼翼的踏上了这艘十几年没有休息的破旧飞船。
里面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飞船的休息仓里整齐的摆放着七具停尸袋,地上到处是装粪便的袋子,气味十分难闻,直冲鼻孔。
最让人震惊的是飞船里竟然长着一棵参天大树直到飞船顶部,高达七八米,对于飞船来说确实算得上参天,再长就要伸出飞船去了。这是一株桉树,受飞船高度影响,树枝和树叶顺着飞船顶部的轮廓生长,茂密而旺盛。飞船内部所有仪器都出于完好状态,起码没有什么明显的损毁,没有冒烟和脱落。
船舱内所有的食物和饮用水全部告罄,死去的队员个个都是的瘦骨嶙峋,猜的出来,他们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死于饥饿和影响不良,没想到在科学如此发达的二十二世纪里,竟然还有人能饿死,而且还是全副装备了最新设备的宇航员。
博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这所谓的千古一幕,同样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还有那个第一个进入船舱的工作人员。
舱外的工作人员陆续走入船舱,每一个人都和博斯一样,被这一悲壮的一幕所感染,内心再也高兴不起来一点,刚才的兴奋劲化为了惋惜和痛楚。
当七具尸体陆续被搬出舱外的时候,人群中没有了掌声和欢呼,没有了激动和兴奋,剩下的只有人们各自的哀思,以及一万个疑问。
博斯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只靠一个不会说话,只能打手势的猩猩是绝对解释不通的,他和巴托耶夫在飞船里忙了起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任何和任务有关的东西带回去研究。
大型欢迎会,一下子变成了大型葬礼,大家的情绪上一时还转不过这么大的弯,此刻说什么的都有。
实况转播车也纷纷掉头回去,打扮的人五人六的主持人也摘掉领带,垂头丧气的卸妆。
总不能连丧葬会也转播吧,在本来就悲怆的时代再添上一道伤口。
在杂乱不堪的飞船中博斯发现了一个录音带,作为飞船证物的带子当即被做了封存并准备移交给委员会审查。其他的诸如遗书和绝笔之类的东西,因为属于个人隐私,移交给相关亲属即可。
人们渐渐散去,留下一地的脚印和垃圾,陪着的只有这艘破旧的满是伤痕的勇士般的飞船,停留在这个荒凉的北极沙漠中,好像刚才才发生不久的掌声和欢呼只是个幻觉,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只有死亡,失败,荒凉和不解才是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
只有天空中还留有刚才为了庆祝放的烟花的火药味证明,刚才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最高级别的联盟监狱的会客间里,赵炳南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印有手铐的印痕,红红的,就像是永远烙在手上,并且怎么消除也不可能。
他并不惧怕坐牢,相反,他好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似的,一切都是逆来顺受,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和反抗。几天前他还是个受世人赞许的大英雄,此刻却已变作阶下囚,如此大的落差在他眼里看来却是理所应当。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会这么快却不是他所能想得到的,这就是他唯一的失算。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被外面的风吹的乱晃的灯泡把室内光线变得有些飘逸怪诞。
“你还好吗?胡子这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