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小钱包又从里面不知道哪里逃出了一瓶风油精,她打开了风油精的盖子塞到了林逸树鼻子下面。
林逸树猜伶仃是想帮助他清醒过来,就像上次演讲课一样。那次也是在大家面前,班上的同学都不是很熟,他要讲成长的故事。这次在这些贴己的人面前他却更紧张了,伶仃好像也是,上次演讲课伶仃很准确地送到了他鼻子下面让他精神了不少,这次伶仃的手摇摇晃晃林逸树的头上上下下,最后风油精戳在了林逸树可怜的鼻孔上。“嘶”林逸树感觉整个呼吸道吸入了冰块,从鼻孔开始到大脑皮层上的一条条沟壑都在发出呻吟。坐在对面的三个男子汉身上也一阵发冷,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钱波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树子,你还好吗?”李飞朋展示了自己的渊博学识,“我听过男生有人用风油精获得快乐只不过不是抹在鼻孔,不知道逸树是不是也?”林逸树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陆帆脸上写满了好奇,不是那种关心的好奇而是单纯好奇的好奇。
伶仃听到对面的人反应才发现自己的风油精捅进了林逸树鼻孔,“天啊,树子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她赶忙把风油精收起来了。林逸树清醒了特别多,他已经完全不紧张了,他心里充满了一句话“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没事伶仃感谢你帮我提神,我现在清醒了,故事也理顺了。”伶仃变出了一包带花香的湿纸巾给了林逸树,“你擦擦吧。”林逸树把纸巾揣进了兜里,顺便用湿纸巾压实了那枚硬币。“没事伶仃,我要开始讲故事啦,大家伙好好听着。”
林逸树深吸一口气,他就是第一个读者翻开了他从开学以来深藏的秘密:“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保真不假,我是外地人不北不南就在正中间的位置,从家乡小城市南下来到这座大城市,忐忑的很。我以前根本没机会来这种地方,家里没条件嘛,我到了这里又不能胆怯,我爸教我的男子汉一定不能露怯。我就一个人拖着那个大箱子,心里就想这地方真大啊,小城市一个操场两个篮球场,这里光体育场就三四个里面还有细分,我站在路牌前我就很腿软了,我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全都忘了,最后还是胡虎哥作为同乡会的引路人把我带到了宿舍,我开学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林逸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用大拇指揉着太阳穴,没有人打断他,大家都在等他往后说,他们知道林逸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林逸树揉了好一会继续了:“那天晚上我就躺在宿舍床上,盖着高中入学发的那种全蓝色的被套,蠢不垃圾的,爸妈说要花点钱帮我换掉,但它陪了我三年,暖和熟悉,有我的味道了。换了其他的杯子第一心疼钱第二又怕不舒服第三我怕找不到家的感觉了。”林逸树顿了下比划了了一下自己抱着枕头对着墙的姿态。“我就抱着枕头,脸对着墙壁,想自己面对的这些问题:我怕自己讲话带口音有方言被人嘲笑;又怕被人看出自己的自卑;更怕来到这里背负着的压力就算爸妈不说,我也想着有一天我能回到家乡,爸妈不说因我光宗耀祖但起码我想他们脸上带着点笑容;在来的火车上我就一直在听笨小孩,说来不怕笑话那时候我就在害怕我也会找不到自己的女孩。最后我记得我胃整个都在抽搐,自己给自己压力整的,就抽搐的睡着了我还挺佩服我自己的。”林逸树自己说着说着都笑起来了。陆帆和钱波的眼神多了些自责,他们大一发现了林逸树的被子确实不像是这座城市的东西,但他们却没敢问,他们怕林逸树觉得刺伤了,就没有开口。可今天他们听到才发现有些话该说出去就是该说不去,有所顾虑可能那个顾虑就是他人的烦恼,你抛开你的顾虑就能解决一个人的烦恼。李飞朋在旁边盯着陆帆和钱波看,他看出来了两位的自责,伸手拍了拍他们表示理解,伶仃则是一直盯着林逸树在看,正如伶仃从未和林逸树谈过自己的家庭,她也从未知道过林逸树的过去以及他的难过自卑。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第二天我就像在高中一样六点多久起床了,坚持了三年的作息实在改不过来,起来了我就望着天花板。那会倒不是和现在只是担心吵醒帆哥和波哥,我高中很自闭的只想着学习根本没打算和宿友好好相处只想着考出那座城市,更别提那些宿友有些起的比我还早了。那天望着天花板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起床要干什么,完全一点头绪都没有要去哪里吃饭之后的九点的毕业典礼要去哪里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躺在那张床上盖着我可爱熟悉的蓝色小被子,直到八点多,帆哥波哥起来带我去食堂吃饭。”陆帆和钱波越听眼神越发忧愁深沉,他们才发现那个在宿舍一直老老实实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地做事情的男孩子不是自闭也不是讨厌他们的生活方式,仅仅是他不懂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大一不止一次觉得林逸树就是怪人,直到1404聚餐他们象征性叫上林逸树其实只是想两个人自己切磋出高下,但最后是林逸树一个一米七几的男生把他们两个一八零的壮汉架回去,他们才从心里承认了他。
“帆哥波哥不用在意啦,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如果不是你们我这辈子都不会来酒吧也不会说这些话,我也不会知道你们原来也有这么多事情。”林逸树举起杯子敬了一下宿友,三个人默默地喝酒,喝完林逸树抹了下嘴巴。“讲回来,我第二天坐到会场,迎新的早会,我们三个人坐到会场里面去了,但我又想去上厕所,我总是出状况,出来我就迷路了。这么多个座位这么多张脸我怎么认得清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