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树回想着村庄里自己家是在靠近田野的那一侧,旁边还有一条小河,他还记得一到傍晚就有一艘不大的渔船,木头船上面一群没穿上衣的男人,船上支着一张大网岸边也有人站着,等到太阳摇摇欲坠时船上就传来“一二三一二三”喊号子的声音,岸边的男人们也跟着开始喊起来,等到“一二三一二三”的声浪到达顶峰,整个号子声就化为一声高亢的男低音“起!”,整张网就从河底拉起,林逸树那会都蹲在河岸旁边的田坨上看。网里的鱼噗呲噗呲地挣扎,鱼鳞在阳光下亮的晃眼,那点光越亮岸边的男人们喊的声音就越欢。
林逸树往自己家里走去,他想去岸边看看那条河,但路过家门还是进去看一下,哪怕是在梦中。他推开门,南方的天气很潮林逸树记忆中墙壁长满青苔越靠下青苔就越多,那会他妈妈就在厨房烧灶台,穿着土不啦叽的围裙蹲着,往底炉里面添林逸树捡来的木头,干木头最好烧的快,但林逸树捡回去多半是湿的,因为小孩子哪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挑好看的,那就烧的家里烟雾缭绕。他爸那会还在田里干活,插完秧卷着裤腿慢慢回来,他会摸一摸林逸树的脑袋然后塞给他一个路边捡的野果给他吃。林逸树想自己还算是有童年的孩子。
梦里的林逸树推开门,下意识喊了句“爸妈,我回来了。”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音,这也正常毕竟这是梦啊,林逸树想了想就释怀了。墙壁没有了青苔,林逸树手放在墙壁上,墙的外壳早已皲裂,干干瘪瘪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长过青苔。走进厨房灶台上的地锅盖着盖子,木头盖子上积满了灰尘,把手从白木变成灰黑色,大堂也自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以前明明有张大圆桌在的,大家围着大桌子吃饭。房间里的床都已朽化了,床板都散落在地上了。林逸树在梦里都感到一阵哀伤。
林逸树走向后门,他该去看看后面的那条河了,看看那群男人是不是还是充满活力在夕阳下喊着号子捕鱼。他心里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河已经不在了,变成坚实的水泥地,还用塑料板围了起来,上面写着“XX城建局”,没有男人没有夕阳也没有鱼。也是,人已是自然的改造者,山可移还可填,一条浅浅的河自然不在话下,不管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林逸树还想顺着塑料板往前走走,他想去看看当年蹲着色那个田坨。“同学,开始了研究生同学们要上台和校长合影了。同学同学,同学!”确切地说,林逸树是被晃醒的,敬责的男同学按他的话把他叫醒了。林逸树在脑袋还没从梦里抽离出来的情况下机械地道了句感谢。
“同学,你睡的好香啊,刚才的纸用上了,擦一擦比较好。”男生善意的提醒。林逸树摸一摸嘴角湿透了,“我睡了多久?”“快四十分钟吧。”四十分钟,林逸树感觉梦里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在进家前还是夕阳,等到看到河就是夜晚了。林逸树完全不理解梦是想告诉他什么,老屋的腐朽他是知道的,小河被填掉了他准备之后问下他爸是不是真的。
聒噪的主持人又开始了:“下面有请研究生同学上台,请校长为他们颁发毕业证书合影。”校长相比讲话时的西装也穿上了一件学士服。白发苍苍的老者披着二十来岁人穿的学士服却一点都不违和,林逸树想这就是知识的魅力吧,横贯了时间的长河。后面的展示屏现在就是整个舞台的全景播放了,校长站在中间,学生的名字在左上角播放,学生就按照名字的顺序吭哧吭哧地跑上台。先握手鞠躬再想一个自己喜欢的动作和校长一起给自己的校园生活作别。林逸树就看着那一张张年轻面孔上的表情,他就一直想自己要做什么来让自己平淡无奇的大学生活去做一个精彩的句号。
研究生的队伍很快就完事了,研究生人不多。接下来就是经济学院了,伶仃的专业在第一个队伍,林逸树马上就聚集起精神来了,他想看看伶仃会做什么。他先在座位旁边的队伍看着伶仃在中间的位置,伶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逸树拿着手机先拍了几张伶仃低头的照片,他不用看都知道那个是伶仃。
按部就班,马上就到伶仃了。等到伶仃的名字出现在左上角。林逸树手机高举他要录个视频到时候发给伶仃。手机里伶仃低着头小跑上台,在鞠躬的黄线位置堪堪停住,她鞠躬的同时伸出了手,校长也配合的往前一步伸出手,伶仃握住了校长的手然后一个搂抱就抱在了校长身上。那个动作林逸树很熟悉,伶仃和他一起上跆拳道选修课的时候经常这样搂抱他再把他摔倒。但这次伶仃没打算摔校长,她一只手搂住校长的脖子,脸和校长贴在一起,另一只手对着相机笔出了一个耶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台下的同学看着全屏的公放,发出哇的惊叹。伶仃的笑容灿烂到林逸树都有些嫉妒校长了。
“国贸的同学们快出来,准备好列队了,马上就要到你们上台和校长合影了。”区域的负责人尽职尽责地提醒,“到了黄线停下先鞠躬,再握手,当然你们有创意我们也不介意的。”林逸树乖乖地跟着出列,旁边的男生就站在他前面。林逸树看着前面那个男生的后脑勺想着他会和校长做什么动作,肯定和他性格一样吧老老实实按照规定鞠躬握手然后一起扶着证书拍张合格的照片吧。
林逸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刚才为了方便睡觉,他的学士服都快前后反过来了。顺带整了整他的领带,领带都歪了,还有点口水味。
前面的人数越来越少,林逸树也在慢慢往前。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平静如水变得越来越紧张,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