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涛并非学院派的人，他是半路出家的培训师，对于非正式组织这个概念他是完全没有，但知识的获取从来不只书本，实践出真知也不是说说而已。“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很难。如果第四组的展示被算作符合标准那么他们肯定能拿到这次的分数，那我的决定就至关重要了，鉴于这个决定这么艰难我决定先表达一下我对于第四组的展示的一些看法吧。”冯涛已有了结论但他打算放在最后，一个决定如果直接说很难被人接受的话那就换个方式让人潜移默化的接受就好了。

林逸树三十秒前就开始抱怨了，“潮哥，我们表现的这么好，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让我们拿分不就好了，这样我们就是第一名了。”林逸树在上午的时候对冯涛声称的奖励本来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当他站上台展示了一轮，这个未知的奖励突然就变得诱人起来了。人就是如此肤浅，没有联系那都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一有联系突然一切都变得重要起来了，还没有见过奖品突然就好像是自己的了。“说实话，林总也别抱太大希望，这奖励我估摸着就是拿来糊弄小孩，展示你就当图一乐吧，别在意了。”姜潮明白的很，公司只要不搞年会这种级别的活动，抽奖都是小打小闹，更别提这种外面请的了，小吃小喝的奖品可不就是哄小孩么。

“我们先来确定这位同学做的事情违不违反规定，你们觉得违规了吗？”“没有。”冯涛的快问快答又开始了。“错了，偷带手机已经违反规定了，不管之后的行为是好是坏我们都的确定偷带手机就是违反了规定，这是前提，大家要记清楚了，不能因为某些品德是好的就判断行为的正确性，好人办坏事在这社会里可不少见。”冯涛先把前提确认了下来。

“那再深入一步，既然已经违规，其他七个同学的行为算不算包庇？”“算吧。”这次六零四的声音学乖了，上一个说不是错了，吃一堑长一智这个就是了。“呃，各位同学希望大家活动自己的脑袋不要死板，上帝视角我们看算包庇，但你能确定七个同学一定都知道玩手机的人是谁吗？或者只有一个人玩了手机吗？”“不能。”“说得很好，不能，包庇是建立在知情的情况下我们才能说是包庇，无法判断的时候我们只能先认为不知情，切记疑罪从无而非疑邻盗斧。”冯涛喜欢QA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用一个人顺全场的逻辑，就和拳击赛一样，一个拳击手拳打得再快再强，如果没有人和他对练没有比赛可以打，那他就等于一无所有。自己提问题，有人回答，那么整个场子第一观感好得多了，第二也会热闹起来。

“继续下一步，个人回宿舍后知道了谁带了手机后，还需要追责吗？”“呃。”六零四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有一堆模模糊糊的讨论声和一些张口张到一半又咽回去的声音。“嗯，那我换个问法吧，他们有没有付出代价，关于带手机这事情有没有受到惩罚？”冯涛没空等人回答他了，下午的时间不多了，“一百个俯卧撑？”“对，这就是关键了，个人都受到了惩罚，就算这个手机的责任与他们无关，但他们也因未确定的包庇付出了代价。付出了代价还需要追责吗？”“不用吧。”六零四的回答统一了起来，冯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以为上午讲过了职业化大家都会更独立自主一点有更多的声音，但现在冯涛感觉他在和六零四凝结出来的意志在斗争，不管他问什么都会收到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给小学生上课，而不是康辉置地百里挑一挑出来的管培生们。

“唉，那这个时候我要问了这位同学从结局上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的？大家都说一说。”冯涛在一次次的提问中唱独角戏唱累了，他撂挑子了，他把球丢回给了六零四，他要让六零四自己玩一会，他感觉有点累了。林逸树看出来了异样，“潮哥，这冯老师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姜潮刚想办法要到了李安娜的联系方式，组内的肖晓娴有李安娜的联系方式，她们两个在电梯里碰到的时候肖晓娴要来的。姜潮正盯着李安娜的联系方式发愁，他还没下定决心，林逸树的话让他暂时摆脱了困境，他抬头看了眼冯涛。“没啊，他这不挺正常的，回台上喝水去了，口渴了吧。”

姜潮的回答没法让林逸树满意，他看着冯涛回台上喝水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林逸树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违和了，姜潮又开始纠结了，林逸树只好也点开手机上网冲浪，他根本没在意冯涛说了什么，他不觉得冯涛会让他站起来分析自己的展示，这样完全不合逻辑。林逸树想到这里，就更加放肆地把手机从暗格中逃了出来放在本子上明目张胆地刷起了花边新闻。

而那违和感只有冯涛自己知道，答案是他喝水不会这么频繁，他在胸有成足的环境良好的培训环境下，一般只喝两次水，这两次对他来说是真的口渴，但今天在康辉置地，他喝了至少五次了，比往常多了三轮了，康辉的传言成真一次、梁春言的敷衍一次，现在六零四的无思考回应让他又喝了一次水，他的膀胱不堪重负就和他的脑袋一样。冯涛之前碰到过傲慢的甲方，也碰到过完全不配合的现场人员，也有对牛弹琴的时刻，但康辉置地第一次把这些负面的东西整合到一起打包成了一个噩梦大礼包送给他。

“各个组好好讨论一下，刚好我要去上个厕所，等我上个厕所回来各位就要给我一个粗略的答案了。时间有点紧，但我相信你们做得到。”冯涛在耐心气球炸掉之前选择去厕所上个小号洗把脸释放一下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