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都没抽烟，就该知道我没开玩笑，很认真地想和你谈一谈，不开玩笑。”莽哥低着头，“唉，你得相信我，绝对没有开玩笑，我们的利益是不冲突的，我只是想帮帮你，不然你太容易吃亏了。”

“吃什么亏呢？”林逸树挠了挠头，“方睿明显就是个好人啊，我很难将你上次教我的那些小技巧用到他身上。”

“为什么呢？他好人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莽哥在座位上往后一靠，问出了一句林逸树很难回答的问题。

“不是，不是好不好处，他对我挺好的，我要是不好好干活就很愧疚了。”林逸树是真的愧疚，方睿这一周自己天天加班，但从来没有叫林逸树跟着一起加班，这让林逸树总感觉自己像是个逃兵。

“嗨，树子。我问你，加班是正常的吗？”莽哥的笑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了。

“这不是正不正常的问题了，加班自己没干完活的话，加班也是应该的吧。”林逸树对加班的理解就很简单，这不过是干活而已。

“这活是你的吗？”莽哥又笑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方睿是公司分配的指导老师，我也只能听他的吧。”林逸树想了想，自己没理解错啊，加班是活没干完才加班，他的活就是跟着方睿学习，方睿给他发啥自己就干啥活，逻辑没什么问题。

“那方睿的活又都是他自己的活了？别这么死脑筋啊。”莽哥无奈了，他还以为林逸树在康辉置地能有点成长的，里面的人都是人精，林逸树跟着怎么也能有点成长，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

“方睿的活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很多，而且就算不是他的活，但他分配的活是我的活计嘞。”林逸树不想想这么多了。

“别骗自己了，方睿的效率你也看到了，他的工作量就是不合理的，凭什么一个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个人天天在加班，其他人都可以准时下班，你懂我意思的。”莽哥把身体探了出来。

“不是，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林逸树不相信这种事情不能改变。“我觉得应该是可以改变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这些活分配一下大家都可以准时下班的。”林逸树观察过运营部一天的活的总量，明显是能完成的，哪怕平均分配一下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幼稚啊，树子。”莽哥无奈了，“你想一想，他们能少干活的话，为什么要多干活呢？”哪有这么幼稚的人啊。

“可是，明明那样会更好的。”林逸树不能接受这事情，起码他还不想，现在。

“但除了方睿其他人可以更轻松，你知道这个选择题在你办公室里其他人来看是什么样子吗？”莽哥摇着头盯着林逸树问他。

“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我认为大家可以做更多的。”林逸树不想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很简单，你不肯想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第一，他们不加入进来，就可以干更少的活；第二，方睿愿意多干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态度，高灰在那天下班的时候不是都告诉你了么？”莽哥低沉地笑。

“你是想告诉我，方睿现在的情况是他的咎由自取，是他自己愿意干活造成的？”林逸树没否认莽哥的结论，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方睿可以选择更轻松一点，他和高灰他们一样的话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了，活是永远干不完的，你的活干完了那还有领导的活，领导的活干完了，他还会有一个更大的领导给他新的活，活是干不完的，就这么简单。”莽哥也没打算深究了，林逸树不肯面对，那就不聊这个就好了。

“啧，那我也要和其他人一样？”林逸树挣扎了下，还是问出了这问题，莽哥的话讲了半天最后还是和上次的观点差不多。

“你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有更多的时间，干更多自己的事情，像什么职业化来着，我曾经看过的观点，可以提高自己，提高自己就可以让自己卖出更好的价钱，这不是你想要的的嘛。”莽哥的话就像魔药，直直地敲在林逸树的心坎上。

“那方睿咋办，他这样会把自己熬死的。”林逸树实在是受不了天天提前下班，看着方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只有他的卡座是亮着的。

“不会的，他都熬了三年了，死不了的，更别提你管不了这么多的。”莽哥开始抠鼻子了，他没碰到过这么冥顽不灵的，“你不能太贪心。”

“太贪心？我觉得我很知足了。”方睿最后这句话太伤人了，自己只想做个好人，稍微好一点的人，然后赚点钱，如果可以就让自己能在这城市立足。这也叫贪心那就无话可说了。

“哈，你想想看，你又想赚钱，又想提高自己的能力，还想帮方睿一把，又想把活都干完，这不就四个了。”莽哥当起了“会计师”。

“这些事情很过分吗？”林逸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些事情不都是很正常的吗？“我觉得还好啊，这有什么过分的。”

“那我就直说了，林逸树你没这能力，你能力不够所以不行，而且就算你能力够你也做不到，理由很简单，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什么都想要那就什么都做不到。”莽哥不怕得罪林逸树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觉得我可以。”林逸树不肯承认这事情，自己要的根本不多，不会被莽哥的几句话就放弃。

“随便你信不信，我再说一遍，你想要更多最好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来，剩下的时间好好提高自己，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你蒸饺凉了。”莽哥起身离开了，离开的速度快的要死，林逸树觉得莽哥生气了。

“管他的，生气也跟我没关系。”林逸树等到莽哥消失了，才动筷子把剩下的两个蒸饺一起塞进嘴里。已经凉了，就变得僵硬了，和很多东西差不多，比如人心。

吃完了饺子，林逸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着莽哥今天讲的话，他知道莽哥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方睿的情况他也帮不了啥忙，一个公司的活方睿一个人是干不完的，或者更直接一点，就运营部一个部门的活，他方睿一个人也是完不成的。

但林逸树还没打算放弃，他还想和方睿一起试一试，一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尽人事听天命，先尽人事。

方睿的周末没变化，这周更忙了，忙到他都没空想这活到底是啥了，只记得周五下班前韩汾东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交代了一些周一开会要准备的内容，方睿的职位是企业经理，是对企业管理方面提供帮助的岗位，现在方睿在帮韩汾东准备周一例会的内容，怎么听都不是一回事。

忙活了一天，方睿把准备好的资料给韩总发了过去，就安心上床睡觉了，方睿就不能带着没干完的事情上床睡觉，不然就铁睡不着觉，睁眼看日出。

周日醒过来的方睿，看了电脑，韩汾东没有回复他，就继续睡了，等到下午三点多，方睿醒了爬起来，看了看手机韩汾东只回了一句“收到”。“收到了就够了。”方睿确认了韩汾东收到了信息，就放松了下来，难得可以休息的周末，方睿打算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就当成是难得的放松了。

林逸树说着想帮方睿的忙，事实上林逸树周日还是在宿舍沙县小吃两点一线过完了自己的周末，准确地来说，他是在宿舍的床上，洗手间以及沙县小吃靠门口的那桌吃了两份拌面，之所以要吃两份拌面理由简单。吃午饭需要吃两份拌面才能有一点饱腹感，林逸树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如果是晚饭他应该会叫一份拌面一份蒸饺，那样味道更好。

第四周，很奇妙的事情会发生在这周。林逸树能拿到自己的第一个月实习工资，方睿能够完成自己的季报了，短暂地舒缓平稳后又会进入新的一轮高潮，潮汐就是如此，人生也是。

第四周开始了，林逸树和之前三周一样，拿着手机在公交车上刷着刷着就到了公司，到了公司，林逸树在楼下随便找了家店，吃了份肠粉然后上到七楼。运营部对林逸树来说唯一的差别就是方睿了，其他人都没啥区别都是低着头吃早餐。

方睿不一样，方睿起码有两种情况，要么早到公司在公司忙着干活，要么早到公司在座位上吃着自己的第二份早餐，就这两个状态。

而这是林逸树分辨运营部工作多少的晴雨表，吃早餐那就是工作量少，埋头工作那就是工作量大。

方睿不在办公室倒是很少见的情况了，林逸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他的活都是方睿直接派给他的，方睿不出现林逸树就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看着电脑冲浪，只要不被刚进来的韩汾东逮到。

幸运的是韩汾东和方睿上午都没出现，林逸树就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复出去打水上厕所熬完这个上午。假期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欣喜若狂欢喜的不行，因为可以自由地分配自己的时间。

但是分配时间的能力是有限的，没有能力分配好自己时间的人反过来会被时间冲垮，过量的时间反而成了毒药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林逸树自己一个人吃着盒饭，吃完盒饭看着前面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就感觉浑身不舒坦，等到下午两点的时候林逸树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了，下午的几个小时要是还没有工作安排，林逸树感觉自己会疯掉的。

下午还是没来，韩汾东和方睿两个人还是没有出现，林逸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再让他盯着电脑坐着无异于接受拷问了。

“拷问”到了六点钟，林逸树反而多等了十分钟，他想提前知道方睿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前交代给他，让他好消解这点滴无聊。

等了十分钟，林逸树又想多等一会了，明明只想呆十分钟，等到了十分钟林逸树又觉得十分钟都花了，再多花点时间也无所谓了。林逸树在学校的时候知道这叫沉没成本效应，但等到在社会，他得摆脱点学生气嘛。

六点半，七点，方睿还是没出现。林逸树叹了口气起身看了下前面的卡座，这才发现方睿的位置上今天连包都没有，这意味着方睿今天就没有到公司来，林逸树相当于是白等了多一个小时。

吃一堑长一智，再一次。林逸树知道了以后判断方睿有没有到公司来，需要靠的是看方睿的公文包有没有出现在他的卡座上，只凭感觉确认的事情成是错的。

方睿今天只是请了个假，难得一见的急性肠胃炎。方睿以前的人生里就没有被奇怪的疾病击倒过，碰都没碰到过一次，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半夜疼的动弹不得，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挣扎了三十分钟，把自己的小床都汗湿了，没忍住还是打了120的急救电话。

凌晨十二点钟的时候，医院收到急诊电话，这也是他们的责任了，救护车司机拉上急诊科的医生就开了出去，大晚上开在马路上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一直摁着“噗灵噗灵”的闪光灯了。

方睿在床上疼的和条冻柜台上死去的龙虾差不多，身子僵着浑身出汗，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是作息不规律，不规律的作息已经成为了他的规律，如果是饮食不健康，那泡面外卖的黄金搭档方睿也吃了很久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是周一的凌晨，自己请假了。

正当方睿想着些让他更伤心的事情的时候，自己小窝的门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爬起来到门口开门的路长平常不过十来秒，方睿这会挪了快半分钟了，才战栗着打开了门。

“是你打的电话？”门口站着的白大褂和工服司机，盯着方睿看。

方睿还是战栗着点了点头，额头的汗就跟着落了下来。自己看着就快要倒下去了，还能是哪个人身体健康叫的救护车嘛！如果看着病人都快要摔倒了也不好心扶一下，这医生也太不合格了吧。方睿抱着这样的揣测瘫倒下去，他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