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脸的林逸树看着镜子上的水汽,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拿着自己的毛巾抹完脸就对着镜子一通猛搓,这才勉强看见里面的脸孔。“干,怎么这么老气了。”
镜子里的林逸树鼻头点缀满了黑头,眼袋眼圈一个不落,明明林逸树记得自己不会失眠的,但睡的越来越晚了,这倒是真的。发际线没有后退,这点林逸树还是很满意的,发际线就是容貌的城墙,一个人的发迹线如果都没有办法坚守住,那真的,早晚有一天地中海加上秃头就会找上你。而在那一刻你就会懂得“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林逸树抓着自己头上的还算浓密的毛,思考着自己在公司也不少时间了,活其实也没干多少,各种各样的活按照莽哥的意思都划掉了不少,方睿也不放心把活交给他,为什么自己的精气神反而萎靡了呢。
洗漱完回到房间,林逸树才掏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自己傻逼了,上面赫然显示着星期日,时间是八点半,林逸树又一次看错了时间提前起床了,“妈的莽哥又坑老子,听了他的鬼话没有看手机才会这么惨的,如果刚才看了手机就不会这么早起来了。”
骂归骂,林逸树还是要想一想自己早起之后要去干什么,早上这概念在周末,和所有的上班族都是仇人更是愁人,理由很简单,自己早上醒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八点半平日里是要打卡的,周末的八点半要干什么是不知道的,不用上班那也没有出门路上买早餐这一环节了,在宿舍又没有东西吃,更不可能空肚子饿到中午十二点去吃午饭,而中午到底要吃什么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林逸树现在给自己平日里周末不起床,没有早上找了个好借口,因为早上起来没有早餐吃,不知道午饭吃什么,这里有两个问题。但只要睡觉睡到十二点,那两个问题就会自动变成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午吃什么。而周末的两天最核心的问题也被聚焦成了一句话“中午吃什么。”睡到中午的人就不要去想自己下午该干什么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折腾一会吃完午饭下午的一半也就结束了,那么剩下的一半就顺理成章地又溜走了。就和水一样,周末就在不知不觉中从床上,在中午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这些问题当中就结束了。
林逸树一直没察觉这样有什么问题,直到现在他八点半坐在自己床下面的桌子上,思考着早餐吃什么?早上吃什么决定后后面的问题就是早饭到午饭之间的那几个小时该干什么了。
“唉,我算懂得,莽哥的意思的一点点了。”行尸走肉是什么?莽哥没告诉他,也没打算多说。林逸树自己悟到了一点,不知道正确与否,行尸走肉的脑袋里往往只有一两个问题在盘旋,就和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僵尸一模一样,闯进人的院子里,不为财不为色,只为吃掉你的脑子。
时代在前进,技术进步了,人也精明了。僵尸们想吃掉人们的脑子,也不再需要傻不拉几地去翻越围栏,被几个豌豆打的头皮发麻,现在简单了很多只需要让人们在周末早上醒过来不知道起床要干嘛,再往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如果不是莽哥一顿臭骂如果不是今天起早了,林逸树还没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秀逗。
林逸树想明白了这事情,他想见莽哥了,他现在心里没有答案,怎么做才能摆脱现在这尴尬的情况,他是不知道的。他迫切地想知道,周末除了睡觉除了想自己午饭吃什么以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只有知道了这些林逸树才有资格站起来尝试往前跑几步,不然的话永远都是个在床上的“睡美人”了。当然被吻醒的睡美人永远是个例孤例,绝大多数的睡美人都是死在梦中,在梦里逐渐地老去失去青春失去智慧,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身与心皆如此。
坐在桌子面前,“莽哥啊莽哥啊,你人呢?我还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啊。”林逸树低声地感慨,他惊醒了。
我也很想告诉大家林逸树在那个周末奋发图强找了些学习资料在自己的宿舍好好学习,但那又与事实不符了。事实上是上午林逸树都在思考“莽哥在哪里?”“中午吃什么?”两个问题不停地转换,直到中午十二点下楼去吃了鸭腿饭,下午回到宿舍抠着脚打着饱嗝就上了床,吃了午饭大脑缺氧睡觉也是很合理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了,这个时间醒过来的林逸树其实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明天还要上班。
林逸树失眠了,什么都不做的夜晚不是人们认为的安眠,恰恰相反什么都不做意味着人还醒着,人醒着却什么都没做,这代表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一点钟小野猫叫春,两三点的蚊虫飞舞再到四五点的茅草扫帚在水泥路上刺啦刺啦的声响,最后没有声音只见得到一片光亮,太阳出来了。躺在床上感受日出,如果不是林逸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的不太正常,整个人的眼皮都在打架的话,这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新的周一,起床刷牙洗脸,下楼看了看时间八点半,林逸树经过昨天周日的彩排,周一更迅速了。“莽哥说的好事总不会是这种好事吧,就是上班上的更早了。”莽哥没说啥好事,但林逸树不想背下自己周日没看手机早起的“错误”。
包子铺开门了,其实周日也开门了,但林逸树不肯下楼既为了省那几块钱更是懒。“老板,两个肉包。”直接从口袋掏了十块钱给老板去找钱,拿回来的时候林逸树也没有数钱多了还是少了,也是懒得数了,反正也是老顾客了。老板当然也不至于坑他,但显然找零的那些钱里面有一张是一开二的,是裂开的,被一圈圈的胶带缠绕起来了。
到了公司,没迟到,好几个月过去了林逸树不再是菜鸟了,不可能再犯下迟到这种蠢事了。电梯里的同事们千篇一律,无非是每天嘴巴里叼着包子油条的脸不是同一张;打卡的时候也差不多大家都在打卡机前面等着,愿意等的就多等会,不愿意等的就先去厕所洗把脸放松一下,等人少了再过来打卡;进到大门,看着平日里坐在自己小办公室里的各个领导在门口体察民情,满脸笑容,领导先笑那林逸树就不得不笑;办公室里也没什么新事情,没人离职的话大家还是都在自己的卡座干着些除了自己和领导其他同事都看不懂的活计。
活脱脱的一出好戏,可惜就是这出戏从林逸树到七楼以来就按下了循环播放,没有一天摆脱了这框架。哦,说完全没有摆脱框架有些冤枉了,毕竟林逸树现在接到了“目标责任书”这么个新玩意。
“林逸树,你总算来了,我周末想找你来着,可惜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方睿开口了,林逸树才发现方睿没有低着头在自己的电脑上忙活,“难得这大哥今天有空。”林逸树在心里嘀咕起来了,莽哥现在看起来比方睿可爱多了,虽然两个人现在都有点讨人厌。
讨人厌的不止是现在开口的这人,他后面要讲的事情也是林逸树很讨厌的事情“目标管理责任书”这么高级的东西怎么突然就和他这实习生挂钩了呢?明明他才入职没多久就要负责起这么麻烦的事情来了,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来来来,别发呆了,这周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方睿看着林逸树应了声后还在那呆呆傻傻地站着就一脸不爽,不爽归不爽。领导最怕不是下属抗命,最怕的是没有下属。相比于之前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工作的状态,方睿现在认识到了多了个林逸树的好处了,就是多了个人工智能在这干些无关痛痒的活,那也比自己一个人干更多的活好了。
方睿现在稍微理解了一些办公室里高灰这些同事对他的不满了,也明白了韩汾东为什么一有事情就会找他了,可不是嘛。整个办公室就他会理这领导的要求不找他找谁呢。
韩汾东也很疑惑,现在找方睿不是每次都灵验了,方睿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不会出现,搞得他现在有些活干不完也只能自己坐下来自己干活,天晓得他自己有多久没有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看完过方睿发回给他的工作文件了。
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方睿都是做的完完整整,韩汾东只用再转发给工作中的上下游就好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昨天找方睿看目标责任书的事情的时候,方睿的回答就很让韩汾东不适应。“韩总,这活计我帮你看看吧,但是我手头上还有季报要完成,您之前说季报马上就要交了,我想先完成季报,目标责任书我也就帮您看看,多的咱们公司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只能辛苦您一下了。”话说的干净利落让韩汾东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语凝噎。
“那好吧,你帮我看一下,我再自己回去看看。”那是韩汾东那天尴尬的结束语,他又挪着步子回到自己小办公室里坐着了,只是那天韩汾东脸上没有了从容的笑容,颓然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逸树当然不知道方睿和韩汾东之间的变化,但他起码确定方睿是打算把这目标责任书的活计直接往他手上一塞就去忙他一整年都在忙的季报了,但生气也不能说话,这是他自己找的工作也是他自己找的活计,这点责任心他还是有的。
“好了,你听懂了吗?林逸树,不要发呆。”面前方睿的脸色有了起伏,林逸树才回过神来,他最近老是走神,不是在想莽哥说的鬼话就是在想自己的大学时光,不该如此多愁善感的,但他忍不住,是人那就忍不住。
“啊?”林逸树不想用这么拙劣的办法来告诉方睿他走神了,但是他不能在不知道方睿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那样的话待会还是要过来问,那更麻烦,这样就算是拖延工作也不是很好拖延,态度也不够端正。
“我是说,林逸树你要对着去年的目标责任书的模板,把里面的内容好好地过一遍,有一些可以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不能留下来的就删掉,听明白了嘛。”方睿这段话讲的一字一顿,字正腔圆,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搞朗诵。
就算是搞朗诵,林逸树也没心情听了,方睿在这给他摆脸色呢,再大的脸盘子也只能借着,这不都怪他自己刚才没仔细听么?不对都怪莽哥老给他念经,念的经嘛晦涩难懂,每次都把他搞得头晕脑胀。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睿哥。”林逸树觉得自己就像妓女,方睿对着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连带着摆臭脸。自己还只能赔笑,林逸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么件事情,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知道了,就去弄吧,咱们这周末前要出来个简易版给韩总过目,不要拖后腿了,不然我们两个都要上去作检讨的,都是成年人了,要有点责任担当。”方睿说话也比刚开始那会硬气多了,态度也更像是个角了。
“这就去。”林逸树还是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还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自己不敢,是没必要,没必要和方睿置气,方睿也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打工仔,打工仔和打工仔置气有什么必要呢?大家不过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只在绳子前一点一只在绳子后一点,没什么区别的。
不爽方睿归不爽方睿,埋怨莽哥归埋怨莽哥,林逸树还是得老老实实坐在电脑前面去完成“目标责任书”初始化的活计,跑不掉离不开。不是他不想,合同白纸黑字写了的,这就是他的工作。
拖着鼠标箭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圆圈不停地循环循环,最后在林逸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