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先生负手立于望窗跟前,厅内也是无人。
风沙嗤嗤笑了起来。
绝先生不悦道:“你笑什么?”
风沙连吞几口口水才生咽下笑,低喘道:“王尘也像你这般站在窗前负手远眺,就连脸上云淡风轻的欠揍模样都一模一样。”
看似笑语,其实挑明他和王尘已经谈过,是带着隐谷的条件来的。
绝先生面露错愕之色,旋即笑道:“这叫臭摆架子,不知何时开始竟成为习惯了。来,风少,请坐。”
两人分主宾落座。
绝先生微笑道:“风少似乎心情欢悦,想来狠狠宰了隐谷一刀。”
风沙正色道:“四灵即我,我即四灵。四灵的确狠狠宰了隐谷一刀。”
绝先生哑然失笑。
“隐谷开出什么条件?我提醒你,王振当头一锏,称得上绝杀。哪怕摆明车马,正面干上一架,我们也赢定了。一般二般的条件,别怪老夫不给风少面子。”
风沙嘿嘿一笑:“隐谷妇人之仁,打算给羽翼买命,让他们交出权利和势力,换得保全性命。”
绝先生捻须斜眼:“听起来不错,既然他们肯老实交权,也省的我们挨个拔毛,费神费力不说,难免带出太多血。”
四灵会怕杀太多人、见太多血吗?当然不怕。这番话质疑讥讽的意味更浓。
风沙淡然自若道:“玫瑰虽美,枝干多刺,想要连根拔除,花红手更红。咱们何不剪花自娱,让隐谷留枝空赏?”
这是隐喻隐谷的底线,美丽的花朵可以交出去,枝干必须保留,想要连根拔除,那就开战。相信四灵也不愿被扎个满手血,伤得比花更红。
也就是得不偿失的意思。
绝先生皱眉道:“还请风少细说,怎么剪花不伤枝,怎么留枝单取花?”
之所以急着在年前翻盘,正是因为东鸟上执事担心自己在东鸟大会上颜面无光,不但被其余五位上执事讥笑,话语权也会一落千丈。
所谓话语权绝不仅是平常人说说话而已,其时每一句话都将影响四灵未来长达十年的高层定策,进而影响东鸟四灵的势力消长,东鸟上执事当然要全力力争。
如今好不容易彻底压下隐谷,总算挽回之前失败的面子,四灵大会上终于不必灰头土脸,至于讨回损失倒在其次。
所以绝先生没有拂袖赶人,还能忍着问下去。
风沙对此心知肚明,缓缓道:“现有三尊花瓶,一为升天,二为三河,三为不恨,花瓶盛枝,只露花朵。如此剪花,既不扎手,也不伤枝。”
绝先生挑眉道:“风少当真雁过拔毛,这一刀不止宰了隐谷,还宰了四灵。哼”
清洗隐谷的羽翼,自然全面接管留下的势力。然而过了风沙这一道手之后,只能按东鸟四灵在升天阁和三河帮的份额分成,也就剩三成。
风沙白赚三成,隐谷还能保留三成。
不恨坊更是管不到,也不好管。这个破口,肥油更不知会流出多少。
要知道这分成的可不是财物,乃是重新划分东鸟的权利归属,岂是钱能够衡量的。
风沙再次正色道:“我即四灵,四灵即我。四灵的确狠宰隐谷,并且雁过拔毛。至于易门,易门太能吃多少?难道我这点面子都没有?”
绝先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摇头道:“就算我点头,上执事未必松口。”
风沙淡淡道:“绝先生心里很清楚,占得皇权,已经收割大头,些许边角毛利,上执事不会跟我计较。”
绝先生沉默一阵,轻声道:“风少作为中人,当需作保。东鸟反抗势力,不得反抗。”
“人皆畏死,临死反击很正常。”
风沙摇头道:“三尊花瓶其实就是围三阙一的那个一,只要上执事和绝先生不把花瓶打碎,我保证枝是枝、叶是叶,或许随风乱飘,不会成束鞭笞。”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王广没有任何退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击。既然王振能够临阵倒戈,想必上执事对此早有腹案。”
绝先生不置可否道:“我原则上同意风少的提议,当然还需上执事首肯。请风少陪我同观马赛,或许马赛结束之前,会有好消息传来。”
风沙轻轻点头,目光转向望窗之外。
绝先生报了个歉,起身转入内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就座。
风沙的三尊花瓶之说,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人改换门庭。
无论你之前是什么高官显贵,占据什么高位,只要属于隐谷一脉,除非拜入升天阁、三河帮、不恨坊,否则必遭清洗。
换句话说,这些挂靠人等成为了升天阁、三河帮和不恨坊的羽翼,通过这些羽翼,三家立时在东鸟获得了实打实的在地势力。
上可影响朝堂,下可图利商贾,真正的呼风唤雨。
当然,挂名的意味更浓重一些,想也知道这些还是会倾向隐谷。
另外,三家情况各不相同。
比如东鸟四灵在升天阁仅有份额,这份额还握在风沙和云虚手中,加上王尘就住在升天阁里,宫青秀肯定不会插手这类事情。
所以挂名升天阁真就只是挂名,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顶多不能再敌视四灵,起码不能明着敌视,毕竟风沙做了保。
三河帮情况更复杂一些,东鸟四灵实打实的占有三成份额,并且派驻大量人员,占据相应的高层位置。挂靠的人,将会受到相对严厉的制约。
不恨坊的后台是易门,四灵和隐谷都插不进手,也不能随便插手,挂到这里最不受四灵制约。
奈何易门本身势力太获得保障会少上很多,很容易受到外部的打压。
总之,三家各有利弊。基本上地位高的人会选择升天阁,中不溜的人会选择三河帮,处于底层的人才会选择不恨坊。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四灵的盘算和隐谷的思量,多半人估计身不由己。
这些琐事就不用风沙、绝先生和王尘等高层操心了,一旦定下决策,各自都有下属锱铢必较,在吵嚷中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