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本就胆大包,向来肆无忌惮,除了撞上风沙没落得好,还没吃过谁的亏,自然一点都不慌,向风沙道:“我护着你冲进镇去。”
“不着急,让我想想。”
风沙脑筋转得快,已经有所灵光,义安镇搞这么大动作,未必单纯为了命案,很可能是金陵帮推波助澜,打着追凶的旗号,把镇内篦过一遍,把永嘉找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柳艳会作何反应呢?
是逃往镇外,还是向晓风号求助?
从花娘子的态度看得出来,柳艳对三河帮并不信任。其实不怪柳艳多疑,三河帮和金陵帮在水运利益上完全互补,彼此牵扯很深。
三河帮把长江上游的货物越江城,金陵帮把长江下游的货物越江城。
江城会在其中坐地分成,然后三河帮把金陵帮的货物卖回上游,金陵帮把三河帮的货物卖回下游。
别看仅是一倒手,获利之大,何止流油。
尤其不用担上鞭长莫及的风险。
也亏得三河帮统一了辰流的水帮,伏剑更是借着云虚出访的机会,一路打通关节,否则根本没有资格与金陵帮对等谈价。
仅凭这一点,三河帮竭尽全力派出庞大的舰队给云虚护航,绝对只赚没亏。
如此巨大的利益纠葛,换做风沙也会怀疑三河帮会不会把永嘉卖给金陵帮。
何况风沙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金陵帮为什么要追杀自家的公主。
不弄清楚原因,胡乱插手其实很容易卷进南唐的皇储之争。
此乃相当危险的事情,不光得罪南唐皇室,更会遭至隐谷的强烈反对。
风沙也是实在担心永嘉的安危,这些暂时都顾不得了,无论如何要把永嘉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萧燕忽然叫道:“看江上!打起来了。”
风沙立时回神,转视过去,不禁一呆。
一艘挂着“江都会”旗帜的货船已是船身半斜,多处碎裂,并且冒着浓烟,看方向应该刚从义安镇的码头逃出来。
三艘挂着金陵旗的战船咬住不放,弩弓石炮砰崩不绝,竟是穷追猛打。
与江宁府比邻的大城就是江都府。
对南唐来,江宁是西都,江都是东都,可见两城至关重要。
金陵帮占着江宁,江都会霸占江都。
这两家不仅是南唐屈指可数的大帮会,更都名列下十三帮会。
江都会主营海运,兼淮水往北方的水道,与海龙王各自占了一半的出海口。
金陵帮则死死掐住了出海口之前的长江水道。
江都会和金陵帮虽然同属南唐帮会,且都与南唐皇室极为密切,然而关系十分不睦,没少打水仗。
江都会的船只根本过不了江宁府,金陵帮绝不会放行,除非装作其他商船。
至于为什么亮出江都会的旗帜,风沙倒还理解。
江都会的货船之前肯定不敢亮旗,一旦被金陵帮发现并追击,那就不得不亮。
否则附近驻扎及巡弋的南唐水军将会立马冲过来帮着金陵帮的战船追打,如今亮旗,南唐水军一定两不相帮,或许还有条生路。
当然,只是或许。
一艘货船不可能逃得过三艘战舰的追击,短短时间已经连遭重创,眼看摇摇欲坠,根本逃不动了。
两艘略的金陵帮战船加速前冲,左右包抄迅速接舷,甲板上密密麻麻的金陵帮众迅速冲上货船,剩下一艘金陵帮战舰于后方压阵。
货船的甲板和船尾开始冒起滚滚浓烟,将整艘船及江面笼罩起来。
明显不是单纯的火烧,货船肯定放出了特制的烟幕,此种烟幕一般用来扰敌视线,避开弓矢投石的。
加上船速太慢,浓烟积郁着扩散,根本看不清货船周遭及内里情况,兵器撞击和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江面,
听着就知道货船上的拼斗极其血腥且激烈。
浓烟之中忽然冲出三条快艇,有的往北岸,有的往南岸。
每条快艇少则三四人,多则七八人,全部被烟幕弄得灰不溜秋,隔着江面和浓烟很难看清每个饶样貌。
这一下让压阵的金陵帮战船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追哪艘好。
风沙站在南岸,远眺江面激战,心中忽然咯噔一响。
一艘往北岸去的快艇上有一个女人于船尾站得笔直,持剑断后,长裙前飘,偶尔挥动一剑,流矢当即磕飞。
尽管离得尚远,面貌模糊,仅凭体形风姿,风沙依然认出这女人乃是柳艳。
风沙立刻转目搜寻。
柳艳身后除了四名划船的水手之外,当中尚有另一个女人,仅看见半边背影。
莫非她就是永嘉吗?
风沙还未来得及激动,压后的金陵帮战船也盯上了这艘快艇,转舵追上去,毫不留情的放出弓弩石炮。
快艇毕竟轻快又,江面顺流冲浪,时起时伏,无论弓弩还是石炮都无甚准头。零星射至,居然全被柳艳轻易拦下,连石炮抛来的投石都不例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柳艳的武功与潭州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快艇仅是快艇,江心激浪中无异于漩涡飘叶,又被衔尾追击,实在太容易颠覆,必须尽快靠岸。
风沙瞧着不禁揪心,更气得暴跳如雷。
萧燕还从见过风沙如此暴怒,吓得直缩脖子不敢作声。
风沙蓦地冷静下来,瞳眸幽光寒得渗人,撮唇吹了个口哨。
江岸树林和草丛之中瞬间冲出来零零散散的八个人,形成一个缺口正对着长江的半月状散兵线。
当中领头的居然是云本真,显然她一直带着风门的弓弩卫跟在附近保护主人。
萧燕见得一呆,想起风沙之前提了一句“你要是突然给我一刀,我死定了。”
如果那时她起了歹心……
云本真奔到半途,忽然打了个手势。
三个弓弩卫往旁一折,散成“品”字,扑往岸滩边的一大片蒲草丛。
云本真带着剩下的四名弓弩卫来到风沙跟前。
弓弩卫立刻占住四角,云本真则福身行礼,唤了声主人。
风沙问道:“那边怎么了?”
云本真忙道:“婢子过坡时看见有艘快艇逃进了蒲草丛。”
风沙神色一动:“不要起冲突,把人叫来,我要问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