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过了一日。
建一生用着坚韧树枝编织而成的拖床,将阿牧尸骨埋葬在荒森的偏僻一角。
那是一片很清幽的地方。
周围的草地树木都很翠绿,旁边还有一小水潭,整个村庄里只有狩猎队的人才知道这个所在,当然,现在也唯有建一生知晓了。
也算是最后的偏心吧,建一生知道阿牧最讨厌嘈杂,如此将其埋葬在这里,想来她应该也会清净不少。
而紧接着,拖着殘身伤躯,建一生在村子中不断穿梭,在将村民们的尸体陆陆续续汇聚在一起后,又把一些房屋中的稻草枯枝全部集中了起来。
看着眼前所有村民的皑皑骸骨,建一生深吸一口气,随即他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把,朝前扔了出去。
火焰,一瞬点燃。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建一生沉默的面庞。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在火焰中渐渐看不清模样的骨骸,建一生知晓,这些都是他的业果,是他以后人生中,必须所要承受的事物。
从今往后,他将背负着这一切而行。
“对不起阿牧,曾经我说有朝一日要娶你为妻的诺言,看来是无法实现了。”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自虚无中来,结局也要回到虚无中去。”
一把火,焚烧了一切。
洗去了一生的沧桑,也将生命归为了最原初的虚无,一抔土。
轮回。
大火熊熊燃烧了三天,建一生就这样枯坐在荒森边注视着大火三天,直至尘埃落定,一切过去都已烟消云散后,建一生才将火焰扑灭。
曾经的遍地尸骸,如今尽成灰烬。
现在,他又重新一个人了。
“从今往后该怎么办呢。”仰望着云雾缥缈的云州山脉,建一生在沉默中想到。
未来,不知归处。
此时,只余茫然。
不过至少,从今往后他应该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
在每这里多待一分,他的内心就好像在受到无形的煎熬一般,痛苦难耐,一股焦灼的感觉在腹部不断地升腾。
“先下山吧。”
此刻,建一生的脑海中冒出了如此想法。
犹记当年少年时,云州山脉下的罗城,那里也曾是一度给予过他卧榻之处的宝贵所在,是一份珍惜记忆的初始之地。
现在无论哪里都行,本能让他想要逃离这个痛苦的地方,既然如此的话,罗城也是个去处。
毕竟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就这样,下定决心建一生不再迟疑,拄着拐,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荒森,离开这个养育他十年之久的云州山脉。
山下,便是波澜壮阔的云州大地,天地盟主要势力范围的三州之一。
那是更加浩瀚的世界。
也是更加残酷的无情世界。
夜晚。
看着面前淅淋淋的细雨,忍受着饥饿以及身体的疼痛,建一生背靠着参天大树,以夜为被,以地为床,在默然的休憩中静静感受着夜雨的宁静。
为了防备野兽的袭击,他此刻自当是不能完全入睡,只不过因为白天的匆忙赶路,建一生此刻也难免有些疲倦。
说实话他有些没想到,仙人与怪物的交战竟会波及到如此之远的范围,整整一天的路程,他才再次堪堪看到了没有被风暴摧毁的大地。
这都是二者那惊人力量的杰作。
“如果在探索青铜殿的时候,我也能像仙人一般拥有强大的实力,凌越绝顶,皓日当空,那么之后发生的悲剧,是否又会有所不同呢?”
深夜,聆听着雨声,建一生阖上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充斥着他的内心。
似有所觉,心有所悟。
这个无情的世道,天灾、人祸,一切都不可预测,只有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自己拥有凌驾于灾祸之上的力量,他才能在未来一切不可知的威胁中守护自己所珍惜的事物。
只是虽然道理如此简单,但实际行动起来,世上却是少有人能够办到。
到底要如何才能拥有仙人的力量呢。
建一生在深夜中思考着这个问题许久,答案,却无从知晓。
滴水化落,浮生净土。
当雾蒙蒙的世界中,一缕温润照射到了建一生的面庞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眸,澄澈的眼中充斥着一丝清明。
阳光普照大地,带来了温暖的生机,这是以往道外类怪所盘踞的云州山脉,从来不曾有过的璀璨景象。
一人,一山。
逐渐清醒的建一生在晨雾中继续迈出脚步,缓缓前进。
一夜醒来,体内似乎有种莫名的热流在刺痛着建一生的身体,他细细感知着这种感觉,发现这似乎是内元在体内流动的触感,而且就算扔掉拐杖,建一生的双腿也能继续灵活的走下去了。
这是本该是件好事。
但此刻,不知为何,建一生感受着体内的那种力量涌动的感觉,身体的肿胀感让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下山之后,先寻一家医馆看看吧。”
建一生想到。
治病,当然还是得专业的来。
建一生不是什么能够自诊自医的达人,现在他身携草药,可以在下山后换取钱财,既然如此,自然是无须靠着继续硬挺来解决麻烦。
当然,村子里村民的遗物他并没有动,建一生现在除了一套家中所换的衣物和腰间的几个草药布袋外,身上便再无他物。
接下来,又是一日,建一生在赶路中经过。
途中因长久未进食让残破不堪的肉体达到了极限,他又耗费时间抓了些野味,勉强充饥,而最终直至第二日的夜晚,他才抵达至云州山脉的边缘地带
说实话,建一生有些讶异。
如此路程,就连现在的他走起来都是万分耗时,很难想象当年两个小孩是如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于数日奔波中跨过层层山峦最后达到村落。
如果真要说的话,恐怕,也只有命运这二字能够解释了吧。
是夜,云州山脉边缘的森林。
远远地,罗城的轮廓已若隐若现,长夜漫漫,银河璀璨。
建一生在沉默的夜中走过了溪水河流,经过了林中野兽的阻拦,等到黑夜散去太阳升起的清晨时分,他已成功抵达了罗城的边境。
此刻,建一生抬头看去。
点点斑驳的城墙,带着历史的沧桑。
浩瀚巨城,一如当年般壮阔无比,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