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鼎十三年夷人沿海而上,侵入魏国,起初大魏朝堂并不以为这是件多大的祸事,一郡府兵足可以平息胆敢造次的夷人。
直到镇江之战信誓旦旦集结而来的一州三万府兵面对夷人五千人马,最终战果竟是魏军十不存一。
至此朝野大震,夷人火器第一次名动天下。
兵部这才手忙脚乱的征集各州郡可用之兵,试图找到夷人主力一战定乾坤,然而让兵部措手不及的是夷人竟凭空消失了,正如他们凭空而来一般。
夷人既没有继续攻城略地,甚至占领的城池也只是劫掠了财物,三日后夷人再度现身,已是在北方的精卫城,原来夷人竟是乘巨船北上,凭借令魏国将士闻所未闻的炮石,一日之内全歼猝不及防的精卫城守军。
精卫即精天下之兵拱卫,那拱卫之地正是大魏京都。
这下夷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了,以不足一万兵马灭一国吗?
纵然夷人兵械强劲军容无匹但夷人似乎也没有这样自大,而是一面相继从镇江登陆,一面从海上不断增兵精卫城。
大魏立国百年,结束前朝动荡局势后天下已承平八十余年,面对夷人势不可挡的兵锋,魏国朝廷一边诏天下兵马勤王一边遣使沟通夷人,其中相谈内容世人不知,但和谈期间竟出现长达两年时间的和平。
两年来精卫城夷人未曾主动推进,只是派兵占领了孤悬海外的瀛洲作为物资补给地,而两年间镇江夷人仍旧从陆地北上,一路上魏军或逃或降。
咸鼎十五年一月两路夷人汇合,似乎是两国谈判终未有结果,这次夷人撕毁和约准备堂堂正正灭国了。
咸鼎十五年三月大魏皇帝司马睿兴及王公大臣西狩雍州,留靖王司马睿宗守京都,四月夷人破京都。
从老家镇江再到京都,最后被围困于籍籍无名的铜山,刘义兵觉得这次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从愤而投伍到一次次兵败如山倒,比起好多早已埋骨他乡的袍泽兄弟,他刘义兵知足了。
子时,做好豪迈赴死的刘义兵紧绷的神经稍松懈,那沉重的疲惫感就找上门来。半个月来作为小头领的他可曾有一个时辰的安稳觉,都死到临头了那就放松一下下吧!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昏昏睡去。夜如漆墨恍惚中再一睁眼眼前竟是另一番景色,远处有白鹤游翔,云遮雾绕,隐约可见一座巍峨高山,山上树木参天仿佛如垂垂老者,刘义兵毫不怀疑此就是传说中的仙山。
然而下一幕却让刘义兵大惊失色,在他不远处竟出现一灰衣灰鞋的中年儒士,他面带愁容神色凄苦,在他身边躺着一个头发杂乱的士兵。
那中年儒士正是他父亲,而地上之人是他,刘义兵。
怎么会这样?父亲不是在两年前死于夷人兵乱了吗?
刘义兵大声呼喊父亲,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来,他向中年儒士跑去却发现无论跑出去几步还是几十步,中年儒士仍是距离他那么远,一分不少。
突然天生异变,风雷相交,霎时一阵轰隆之声响彻天际,而出现异象的那片天空,如同开了个方圆数千丈大窟窿,五色气流柱如滔天巨浪飞流直下,势如大江决堤,万丈雪山崩裂。
中年儒士转过头似乎看到了刘义兵,神色一滞后微微一笑,他嘴里发着声,可刘义兵一点都听不到,但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父亲是在说一个字“楚”。
就在刘义兵对眼前种种匪夷所思之际,父亲忽然右手并拢二指作剑势,指向天际诡秘的划动几个符号,旋即五色气柱分出一个五色气珠,一生成即被剑势指引,如流星般俯冲向刘义兵,速度极快刘义兵连闪躲的动作都无法做出,那五色气珠就像一个盛开的五色莲花撞入刘义兵额头,只觉额间异常炙热。
猛然睁开眼,哪里还有半点仙山踪迹,原来只是一场梦。只是额头上的痛觉却是如此真实,他用手摸了摸似乎没什么变化。
此时已是拂晓,仍是不闻夷人的枪炮声。
刘义兵下意识握紧手中战刀,还有那把夷枪,战争三年除了一开始夷人凭借枪炮的威力势如破竹,慢慢的魏军也适应了夷人的打法,不与之对阵,用劲弩强弓射杀。
若夷人大股来袭那就佯退寻找时机偷袭,若是小部分夷人那就一阵阵箭雨再加骑兵冲杀,只要一近身没了兵械优势,不管夷人还是魏人都是两条胳膊加一个脑袋,谁死谁生,那就各凭杀人本事了。
就这样刘义兵杀掉了三个夷人后缴获了第一把夷枪。
虫子。随着刘义兵的低声呼叫,一个穿着破烂盔甲腰上插着三把夷枪还有两把魏制战刀的胖子,猛然惊醒。口中叨念:“夷人,夷人上来了吗”?
刘义兵随手抓起一坨泥块,精准的砸在小虫的头上,让你小子盯梢又偷睡。头上戴着不知哪儿捡来的督尉头盔的胖子不痛不痒,只是打着哈哈!
“兵哥儿这种情况下还用盯梢吗?夷人把我们包成了饺子,该动勺子还是筷子就看夷人心情了,不过嘛,我手中的家伙肯定是要杀个够本”。
为了使那个人安然退身,刘义兵带领一营人马吸引了追击他们的全部夷人注意力,虽然他们所在的营拥有最好的劲弩和最完好的夷枪弹药,但仍然“自投罗网”般的被三倍于己的夷人围住,凭借劲弩和夷枪他们打退了一拨拨敌人。
可是啊!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因为京都之战后军心涣散,魏国东部交州青州魏州中州四州一片糜烂,皇帝西狩后在雍州设立西京,借助禹益二州之间的险关组建第二道防线。彻底放弃中州以东的疆土,正因如此他们这只孤军再也不会有援兵了。
刘义兵转过身看着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人正手持弩机望着山脚下夷人方向。
“韩君,过来歇会吧!夷人来攻必然先炮击,这天也快亮了也不怕他们偷摸上来”。
韩君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话,一点作为部下的觉悟都没有。刘义兵早已习惯,他看着他背影发愣,有些人即便再怎么穿着不堪,骨子里透露出的气质都让人赏心悦目,他本不应该属于这里。
“什长有些不对劲”。韩君说话了?刘义兵错愕的靠近那个不似兵丁却有着犀利拳脚的瘦小身影。
他们所匿身的简易坑道至夷人兵帐之间,视眼可及皆是满目疮痍,破碎的山石折断的枯木以及稀落各地的敌我尸体.
这时候太阳已经露出了些许火红,远处一块平地上背靠山坡竖起四五座营帐,那是最常见的夷人兵账,因为中心立有一面旗帜那是一只秃鹰,一只令魏国朝野恨如骨髓的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