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守初一家三口的加入,杨猛的队伍再一次扩大。
午前用餐时,齐守初夫妇俩更是对杨猛团队有兔肉有黍米饼的伙食赞不绝口。一等杨猛相公端着餐饭离开他们视线去找那赫伦聊天后,一个个便现了原形,饿了三天滴米未进的夫妻俩是又抓又拿、胡吃海塞、狼吞虎咽……浑没一点人模样。
蹲在一旁的杨大田见此是一脸的嫌弃,但作为书童的杨大田仍没忘记自己留在这里的用意,他趁着吃饭的功夫,给齐守初夫妻俩讲自家公子是如何的文武双全、怎么深明大义、披荆斩棘解救百姓……齐守初和李阮听了都表现很吃惊,放下饭碗的两人也不停的附和着杨大田的称赞。
杨大田说这些,一方面是为了加强跟齐守初、李阮对团队的亲近感,一方面也是为了“炫耀威慑”,当然,他也没忘记说最重要的话:“齐家兄弟,还有弟妹(虽然杨大田不过十七但他就是不愿喊大嫂)啊,你们以后要牢牢记住,杨相公就是我们队伍的首领,你们想要融入我们的大家庭,就一定要记住一点,并且你们也必须记住,是我们家秀才相公救了你们的性命,所以你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坚定地站在我家公子这边……”
齐守初和李阮当即连连点头:“这是当然!杨家兄弟,如果我们忘恩负义,那我们还是人嘛?”
得到满意答案的杨大田笑了,拳头锤了锤老实巴交的齐守初肩头,对他们开始和颜悦色道:“好了,快吃饭吧!我们马上这就要出发了。”说完,拍拍屁股离开了。
午饭后,车队继续出发,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在前面开路的尤洛突然大叫:“公子!赫先生!”,指向左侧的沙地,“你们快看那里!有烟柱!”
杨猛、赫伦等人一起看去,顿时都瞪大眼:大概两里外的丘陵林里,一道细瘦的黑色烟柱歪歪扭扭连接天空。
“车队停下!注意隐蔽!”杨猛喊道,“有烟一定有人,尤洛你和我去看看!大田,大地护好车队!”
郭俊河、杨大田、徐露三个马车夫立刻把马车赶到一处隆起的灌木枯树丛后面,受伤的夏括则和齐守初一家留在车上,杨猛、尤洛二人穿上简易的半胸甲衣,下车弯腰步行,悄悄向烟起处走去。
一段潜越后,二人趴在土丘上静静地观察着。
只见坡下不远处立着一颗大树,树下的岩石旁支着一口铁锅,里面滚着水,像是正在炖着什么吃食,从沸腾的汤锅里隐隐散发出一阵肉香,然而站在锅沿边的几个男人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般却对锅里煮的吃食置若罔闻,反而正自顾自互相分拣派发绳索……
待他们人手都有一条麻编绳索后,一行四人对着树干动手行动起来,有的打结好后绳索的一端开始向上揉抛,有的则直接爬到树上将那条指头粗的绳子挂搭在大树主干的粗壮分支上,然后与另一端接好打结。众人忙活完,就将系好的绳扣往自己脖子上套……
呼——
一个个男人蹬掉了脚下搭垫的土石!指头粗的多股麻绳紧紧的缠绕着脖脖子,一具具被扥紧的绳索拉得绷直的人体在死结绳扣的限制下,悠然的在半空中来来回回摆晃悠荡…………
“快救人——”杨猛大喝一声,就站起身往坡下冲,尤洛赶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猛哥,你先别冲动,你看他们锅里煮的都是什么?!”
杨猛闻言,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那沸腾的汤锅,顿时惊得瞠目结舌,翻腾的滚水里赫然是人类的四肢——因为作为案板的岩石上还安放着一颗被切得脖子以下部分的带血人头……然后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乌鸦落到那颗被刀斩割的人头上,见到人来了也不躲,犹自用鸟喙猛地向下戳,然后两颗眼球便成了它的美味……
尤洛无奈地道:“猛哥,这些吃人的渣滓你还救他们干甚?!让他们自生自灭罢!死了干净!再说了,他们起码有四个人,四个青壮年男子加入进来,很容易互相抱成团,就像之前咱们吸收过的那种不听话小团体,弄得不欢而散……”
杨猛死死瞪着尤洛,厉声喝断他的建言:“够了!你闭嘴!哪里有你想的那般龌龊!我看这些人是不愿食用人肉,才上吊自杀的。人命关天,哪有空算计这算计那的!”话还没说完,就自己一个人跑下了土坡。
看着杨猛疾奔下坡的背影,尤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然后缓步跟上。
一个被绳子勒得面部扭曲的男子悠转得调头过来,这时也已经看到了正向自己奔跑过来的杨猛,嘴巴大大张开吐出长舌的他一边双手疯狂的扯着紧紧勒着脖子的绳子,一边疯狂的摆着躯体,他的面庞红得像在滴血,眼睛好像要被挤出眼眶,可惜还没等杨猛感到,就已经停止摆动了……
嚯嚯嚯——
杨猛挥舞着雁翎刀,急速地斩断了三条被扥直的绳索,然后丢刀在地,解放双手去抱那个已经停止摆动的男人双腿,将他的脑袋从打结的绳扣里取出来,那只乌鸦因为杨猛的闯入,惊得振翅而起,悠悠地在空中打转,然后落在数叉上乌溜溜地打量着他们。
嗵通嗵——在杨猛身后,那三个上吊的男人因为绳子断裂,一个个墬落而下,或向后或向前仆倒躺翻……
杨猛抱着那人从绳扣里摘下,放躺在地给他顺气,可惜终究没有救活过来。
一旁正照看那两个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庄稼汉的尤洛看到杨猛叹息的样子,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又死了一个,只有两个人加入的话,应该不会起多大作用。
杨猛放下死去的那人,看了看锅边的人头、锅里的人肉,然后一脚蹬翻滚水的铁锅,熄了柴堆火焰,在他转过的身后,侧翻的铁锅下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水汽烟雾……
“你们是何人?怎敢食人肉?”杨猛拄刀在手,厉声喝问那二人。
“啊啊啊——军爷……”二人见到披甲的杨猛发怒的样子,一个个瘫软得跪地乞叫求饶,互相之间哇哇乱叫什么也听不出来。
“都闭嘴!!!”杨猛拔刀作虚砍状,二人立刻跪趴在地,马上闭嘴。
杨猛刀指在自己脚边跪趴的一人,道:“你说——”
在二人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杨猛才知道他们都是山前村的村民,前日夜里鞑子劫掠他们的村子,他们一行五人丢妻弃子自己跑了,途中一人受了伤,那天夜里他们五人站在土坡上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亲人、孩子被鞑子掳走,自己却远远躲藏无能为力,落荒而逃的他们像狗一样活着,其中那个受伤的人在昨天夜里死了,饿了几天的他们将死去的同伴切了煮食,可望着锅里在沸腾的水里翻滚的同伴肉体,所有喝汤的农夫都吐出胆汁来。觉得自己如此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不配再当人,于是……
“……那伙鞑子有多少人?”这时,尤洛已经回去报平安了,大家都赶了过来。
“大概有八九个!”
“甚?只有八九个,就屠了你们一个村,你们一个村里又有多少人,你们这群软蛋,摸摸自己底下,是带把的么……”杨猛粗鲁地骂着这几个懦弱的农夫,最后忍不住用刀鞘抽着这几个宁可自杀也不敢同抢掠自己亲人的鞑子拼命的废物。
“你们……还想不想报仇?!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原来是一群没种的,我真他妈瞧不起你们!!我竟跟你们一个祖宗真tn丢人!!罢了罢了,尤洛、赫兄,我们走吧!这些废物已经没救了!!”
“等等……等等……秀才相公,您真的能够救我等家人嘛?您和您的同伴真……真真能敌得过那鞑子?”
“怎么,瞧不起我等,你等自己瞅瞅,我麾下这都是什么,缴获的鞑子战马……还有这刀甲……”
二人打量了杨猛一行人打扮,立刻跪倒,泣不成声道:“我田翔(田权)愿跟随秀才相公,一起……杀鞑!呜——”
“好了——好了——又不是婆娘,把脸上的马尿给我擦了,成什么样子。要哭等夺回家人了再哭!!”
“唉——”两人抬起头,满脸的尘土已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