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兰汤暖,雾气氤氲。
只见金潇一双白皙天足轻轻从木屐里抽出来,踏在桶边的矮凳上,纤手一拉束带,白袍如蝴蝶翩跹,落在地上……往边上挪了一挪,慢慢没入水中,只余脑袋露在了外边,她的头发也全部盘在头上,用一根乌木簪子穿好,然后白布包裹其上,显得干练了不少。
金潇泡进温热的浴汤之中,顿时叹了一声:“真舒服!”周身浸泡的浴汤是如此的温暖,使她惬意得伸长了雪白的颈子,轻轻呻了一声。天性爱洁的她这半个月出城行军、厮杀奔驰、始终未能沐浴,再加上现今油腻加身可将她难受坏了。
原先,她想要先洗头发,结果一举手抬肘便牵动到了断裂的肋骨伤处,疼得她直咧嘴……没办法最后只得放弃了。
因怕冒油的头发污了水面,便将满头青丝都用白帕子裹在头上。只是她柔发茂密,活动摇晃间,鬓边垂下数绺发条,被热水濡湿,弯曲着贴在肌肤之上,如云发髻歪斜,欲坠不坠间更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风韵。
浴桶池水暖意融融,浴室热气腾腾,即使在冬季也不觉冷了。她心内赞了一句舒服,撩起一捧水,轻轻擦洗裸肩后,勾起一条长腿,足窝抵在水桶壁上,用皂角轻轻擦洗。她双腿纤细修长,仿佛高手匠人用象牙雕就,不带一丝赘余,看上去飘逸挺拔,有股逼人的灵秀。
只是今昨两日大事不断,她身子疲惫,颈项秀颀枕在桶沿边,四肢舒展泡在热汤中,更是舒畅。正自渐生困乏、昏昏欲睡之际,忽听浴室的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拉开,金潇吓了一跳,水花四溅间,整个人缩进水中,娇喝道:“是谁?”
然而只听屋外寒风裹挟着落叶正自呼啸,门口处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金潇吁了口气,脸上飞起红晕,暗自吐舌道:「糟糕,刚才忘关门了……」
……
……
当赫伦将做好的饭热第二遍时,洗好的金潇才踩着一双坡底红漆木屐从水房出来……
洗掉一身油花血污的她青丝高卷,简单梳着个偏鬓,长发用布蒙着,身上穿着赫伦早先不知从哪里翻找出的明季已婚妇女的汉服,着素裙,穿窄袖衫,外罩的蓝色比甲上面染了一点污迹,不过还算干净。
赫伦不由打量浴后的金潇,好似初识一般。鹅蛋脸上柳眉星眸、琼鼻朱唇,算不上倾国倾城,却透着一种幽然似水的恬静,浑然不像横刀立马的女杀神。
“……你你你洗好啦,快坐下吃东西吧。趁热用餐罢!因为不能再用明火了,我估计这是我们以后几天吃的唯一一次热饭啦。”赫伦不敢多看,搭了一眼出浴的金潇,用手摸了摸盘碟温度,将脸转向一侧。
“额……那个……你能帮我个忙么?能不能帮我洗一下头发……我的手肘不能长时间抬起来……”在餐桌的另一头,同样有些尴尬的金潇向赫伦求助,说到最后,声音犹如蚊呐。
距离有点远的赫伦根本没有听到,金潇只好走上前素手推了推他。
“啊??”赫伦诧异地抬头。
出浴的佳人。连娟细扫眉,清新又凝神。
淡定!赫伦,眼前的这个人算年纪不过是在前世才上高中的小女生罢了。你心慌什么?!
金潇咬着唇,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赫伦故作淡定道,“那……我怎么帮你?”
“哎呀……就是倒水,揉头发……之类。”
“哦。”果真是高中女生年纪……这么一想,赫伦那些冒出的绮念马上烟消云散了。回归正常的赫伦搀着金潇小心到了床边。
金潇脱鞋及榻,然后抬腿转身,脚朝床内,头则朝外枕在赫伦已经盖上毛巾的床帮上。
赫伦解开扎头发的白布和发簪,漆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而下……
他将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提到床边,又从水房取了两个木盆和水瓢,一个盛水,一个接水,然后打湿头发,一边用水瓢舀起水,瓢沿贴着她的额头慢慢倾倒,一边用梳子梳理打结的地方,不时殷红一片的盆里会梳下残留的碎骨残渣……可以想象刚才的恶战有多激烈。
打湿头发后,赫伦开始往上抹皂角,手法熟练的赫伦十指指尖不断在上面搓揉着梳理着头发,不一会儿就起了白沫……
头发绕好控一沫,赫伦重新去打换下轮清水。
等他再端着换好的水盆回来时,金潇头发上的白沫也控好了。赫伦继续水瓢舀起水,瓢沿贴着她的额头慢慢倾倒,洗掉已经变成灰黑色泡沫,带着污垢一起流下发梢,坠入水盆。
因为古代女孩的头发较长,赫伦接着又清洗了两遍。
头顶倍感舒适的金潇脚翘在墙上,竖躺在床夸奖道:“……呵呵,看不出来大哥你手好巧啊,这么难清洗的头发你也打理得很好。”
“那是当然,我跟我女友恋爱那会儿也很喜欢帮她洗头吹头发。。。”赫伦下意识说出了前世的经历。
“女友??是你的……妻子麽?”
“啊??!不——她只能算我曾经的恋人……”对于过往,赫伦不愿多说。
“哦——”金潇顿了一下语气,又道,“那……那她现在哪里?还好吗?”
“她……现在……在哪?我不知道。至于她……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赫伦用干布叠搨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仰躺着的金潇没有再去追问,这个乱世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伤心的过往还是不要提了。
“好了……洗好啦!”赫伦重新用白布裹好头发,协助金潇重新坐起。
洗完头,赫伦收拾东西,一切回归原位。金潇则缓缓下床落地。“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可就这样披散着。有些不雅……”金潇抓着自己的发尾,坐在床边有些迟疑。
“哎……讲究什么,江湖儿女不在意的,再说这里就我和你,没人笑话的。”
金潇稍一犹豫,就这样披散着及腰的头发,趿着木屐下了地,她黑发极长,瀑布般的长发秀直垂到腰际,顺滑如丝绸,两条长长的发绺垂在身前,其余发丝用一根浅灰色的丝绦松松束在脑后,显得高贵典雅。
换了女装的金潇蹁跹施礼道:“大哥。“赫伦还礼,说道:“先吃点东西吧。“
金潇见桌上摆着饭菜,她确实饿了,也不再客气,坐下便吃。
看着桌旁的女孩下筷如风,拿筷子的素手时不时将还有些湿的长发拢在两颊,赫伦颇有穿越回现代的怪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