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变成了风，充斥着整个天地。

闻青长手动，大风呼啸但偏偏不见风起，这里没有风，没有沙沙作响的侵略声。

月少旭的气息如山般死死压迫于闻青长双肩，他一身疲燥，汗水还在不停滚落。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这金色的世界充满诡谲。

“想困住我？”

闻青长皱眉，尽管月少旭按他的说法做了，但他此刻可兴不起快感的意味。

他手腕一翻，一枚风铃出现在他手中，他看了看风铃，短暂犹豫过后将其扔了出去。

···

世界无常。

月少旭与闻青长相对，他没有消失，更没有变成天地。

只是闻青长周身被金火包围，看上去如同烛火中的灯芯。

那金火自然出自他手，‘都天坤罗大法’的火焰非比寻常，饶是闻青长也难以从中醒悟。

月少旭同样满头大汗，他与闻青长不一样，他并不热，只是施展此术太为吃力，况且困住的人境界应该还在他之上。

他本是两只手抬起，隔空而控，此刻他一只手挪开，竖起两指放在胸膛之前。

嗖嗖嗖三声尖锐的剑鸣响起，刺鸢三剑聚于头顶。

月少旭双眼一亮，三剑嗡嗡作响，像是踏蹄的疾马准备奔腾。

月少旭双眼之中隐有金光闪烁，随后他胸膛之前三点金光浮现，然后随着他的眼神三点剑光各自依附与三剑之上。

“斩！”

斩字一字刚出口，但金火忽闪，月少旭掌控金火的另一只手突然急速颤栗，他眉头大皱。

金火开始快速旋转起来，就像是要被风带走。

一枚风铃冲出金火，月少旭很吃惊，不是因为此物能冲破金火的束缚，而是此物从金火中出来竟是丝毫无碍。

那风铃一动发出银铃响声，很好听似女声般悦耳。

可月少旭生不出感慨，他望着风铃双目紧盯，脸色有些不好。

“斩！”

再喝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斩向火焰中的闻青长，而是斩向风铃。

三柄飞剑嗖嗖而去，疾且声势很大，大有剑斩妖魔的架势。

那小巧风铃在三柄飞剑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堪一击的不是风铃而是飞剑。

那出自萧敬生之手，如今有着金丹巅峰实力的自己亲自驾驭的三柄飞剑，竟是被风铃一动纷纷震飞。

月少旭眼神一变，而金火突然失控。

他低头重新望向闻青长，只见闻青长衣衫融化赤裸上身，一身健硕肌肉死绷，他挥汗如雨在金火之中大吼大叫如若疯癫。

而随着他的肆意乱吼，整个金火火焰开始逐渐离开他的身体。

月少旭动了，他放下手身影窜了出去，一个箭步黄泉在手。

二人距离还很远，但他已经打算挥剑。

但砰的一声，他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他只感觉鼻梁都塌了。

风铃在上空急速转动，月少旭周围生起无数个风眼，每个风眼强风回旋，拉扯这月少旭的身躯，他体内骨头都被扯的响动。

银铃声不断，只是不再悦耳只有刺耳。

“风源起堤——圆墙！”

闻青长双臂大力往外一推，金火被生生推开，闻青长十步半径之内金火难近分毫。

但看的出他很勉强，他身上很烫，甚至皮肤上还在冒着血红雾气，金火没有灼伤他的身体，但却蒸发了他体内的血液，他此刻脸色苍白显得无力，是因为他体内血液已经蒸发了大半。

他此刻要抵御金火，无法对付月少旭。

而月少旭要对付风铃，也无法向闻青长出手。

二人胶着。

“竟然又是这种局面。”

闻青长笑了笑，脸色更显苍白。

月少旭稳住身躯，但四肢还是不断朝着四个方向而动。

他稳住手臂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动用黄泉斩碎风铃。

识海一开，‘赤霄铜炉’与‘引雷珠’双双奔向风铃，但无论是是赤炎还是雷电皆是无法靠近风铃。

风铃所在仿佛自成一域，风便是它的防守。

它比闻青长更强悍，不准任何人靠近。

月少旭看了一眼闻青长，看来变数便是此物。

但是该如何击败这风铃？

风铃转动急速，隐隐约约风铃上方一个巨像显现而出。

月少旭认不出那巨像是何物，但感觉像是一头虎或是豹子一类。

但月少旭相信此物不是闻青长可以长时间维持的，就像闻青长不相信月少旭可以一直施展那金火。

‘都天坤罗大法’很强，但对法力的消耗也是同样。

如闻青长所说，或许这真是一场消耗战。

但他可没有兴趣与闻青长耗下去。

在闻青长的双眼之下，金火开始发生改变，渐渐的金色之内生出一抹黑。

如粘稠的墨被被水冲散。

月少旭眼瞳漆黑，如夜袭人。

他肌肤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此刻他气息妖异诡怪，闻青长的神识探去便如石子投掷大海。

金火变黑火，闻青长瞬间便了解月少旭做了什么。

‘释仙金城’那一次他也在场，而不仅那一次，其实月少旭还有几次动用黑火时以为无人知晓，实则以他的手段还是多少了解一些。

月少旭用黑火必失控，这似乎是众人所知的必然。

而此刻月少旭选择动用黑火，在他看来是穷途末路下的别无选择。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月少旭双手一合，黑火用力碾压，闻青长筑起的风墙开始往内收缩。

十步的半径渐渐只有八步。

闻青长开始催动风铃，这一刻巨像更明显，月少旭终于看清那巨像是何物。

一头狮子。

更细致一点，那就是绒毛似雪，白净却又近乎透明的狮子。

月少旭不为所动，身躯上的黑色纹路却扭动了起来，它们离开月少旭的身体，然后聚集于头顶上方，最后一头与狮子大小完全没有可比的狐狸由此而生。

闻青长一愣，不知这狐狸是何物，然而他却因为察看狐狸而没有注意月少旭隐隐翘起的嘴角。

狮子张口，奋力一吼。

很明显，它看不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不点，它高昂的头颅抬起不屑蔑视着狐狸，而风铃此时发出的生声音不再银铃般悦耳。

沉重厚实，犹如战争的号角。

狐狸见状随声也是一吼，但声音在狮子那雷霆巨响前更显柔弱。

这不像是在较量，更像是在示弱。

那狮子不是实物，而是风铃上蕴含的力量所化，这风铃也不是闻青长所炼制，而是赵国国师一脉传下，论价值应该算是古物。

狮子或许感受不到狐狸的危险，但闻青长感受的到。

那一声看似可笑，但其中隐藏着什么在场只有他清楚。

他汗往外冒，这不是火焰的缘故，此刻火焰还离他很远，七步的距离。

这汗是那狐狸叫声之后所留下的，流汗不是被震慑，而是感到恐惧。

最原始的恐惧。

因为恐惧，闻青长变得有些焦急，他下意识催动风铃，风铃一动狮子便动。

狮爪从天而来，一巴掌朝着狐狸拍了下去。

狐狸弯下身躯，看上去像是要用身体硬抗，但它的身躯在狮掌之下都显渺小，若说抗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狐狸那虚化的毛发如银针般立起，像是炸毛的猫，而它身躯更是不断抖动。

狮掌落下，将狐狸的身形打散，黑色的虚烟徐徐燃向上空，狮子慢慢抬头，看着黑烟聚集的地方。

“！”

闻青长双眼一瞪，半空一头身躯大小一模一样的黑狮显现。

很明显那是黑烟所化，更明显的是那黑狮比风铃化出的狮子更显霸道威猛。

黑狮乃是双瞳，后背生出一对遮天般的羽翼，羽翼扇动扇出阵阵阴风。

风铃在阴风吹打下显得柔弱不堪，狮子的身形也因此开始变得缥缈不定，闻青长看着如狂风中瑟瑟发抖的风铃眼神变得异常，他嘴中念着什么，风铃原本娇小的身躯陡然变大。

如一口洪钟立于天地之间。

狮子的身形也更加稳固，它上前，立起上身便是扑向黑狮，本以为两头狮子的较量会呈现在眼前，不料的是狮子一个扑空黑狮再次化作黑烟。

“哪去了？”

闻青长眼神扫射四周，而黑烟在狮子后背聚集，这一次化作的是一只鹰嘴怪鸟。

怪鸟只有一足，但爪子绝对锋利，从狮子身躯穿过落在风铃上，怪鸟的爪直接抓在风铃上抓碎了风铃一角。

风流稍减，月少旭得以挣脱些许束缚。

而闻青长来不及注意月少旭，因为那怪鸟在击中风铃后又化作了黑烟散去，狮子转过头甚至来不及锁定目标。

轰！轰！轰！

雷声轰动，比狮子的吼声更震更响。

这此又是什么？

黑云密布，闻青长原本以为这一次是云，然而当那长须以及虎掌鹰爪露出云层，那磨牙般的嘶吼让人胆颤心惊时，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可能···”

龙。

毫无疑问，那虎掌鹰爪，偶然裸露于云层外的鳞片，那吐息的声音不是龙又是什么？

但闻青长又不敢相信，因为龙是上界才有的生物，那种高贵神圣，即便是仙人也得俯首，唯有圣人方可比拟。

这样的存在仙界也是只手可数，怎么会出现在下界，更别说是人界如此偏远的皇朝。

幻觉？

闻青长心中这样疑问，他甚至搓了搓双眼，丝毫不顾黑火将风墙压的半径只剩五步距离。

月少旭上前，看着不停揉搓双眼的闻青长，黄泉在手。

黑火散开，让出一条路，月少旭上前抬手按在风墙上。

风墙的一面被溶解，月少旭缓缓靠近闻青长，黄泉剑泛着刺骨的寒意。

而突然闻青长放下手，一爪抓住月少旭的脖颈。

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枚玉镯，玉镯发出渗人的光泽，不比黄泉剑的寒意差。

“不管那龙是真是假，但只要拿下你即便是真的龙我想也不会造次。”

“···”

月少旭被扼住喉咙，似乎很难发声，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难以听出语气。

“我本以为这会是场公平的决斗。”

听不出遗憾，至少闻青长是这样认为的，而他却是有些遗憾。

“若那真的是龙你觉得还有公平可讲吗？”

“可那还是我的。”

月少旭的回答简单直白，闻青长知道他不得不承认但他又不能承认。

云层中的龙掩去身影，这让闻青长舒了口气，但扣住月少旭脖颈的手开始抖动起来。

玉镯上反射出的是月少旭沉静的双眼散发出足以令人屈膝丧胆的凶芒。

龙不在云层在他眼中。

月少旭那如雪般的银发开始发黑发亮，他的身躯黑色图纹重新显现，闻青长这时才察觉，黑云已经消失，就连黑火都已消失不见。

···

···

远处的天空下，白发飞舞的男子停住脚步。

黑云消失前他便察觉到了远处发生的巨大动静，恐怖的能量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

但他偏不。

因为那气息很熟悉，

“月少旭···”

男子若有所思，他的身影孤零零的将天地隔绝，冷风激打他却毫不自知。

在他前方，一个只剩下半个身子的老头正亡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