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少旭于深海醒来，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幽蓝。

他身处中央，位列苍穹之下。

天上没有太阳但不是黑夜，没有月亮只有星辰宇宙无限宽广，自己在这片星空下在这幽海上渺小的像是一个点。

不需要大风卷起海浪，海水一翻便可将他泯没。

他深呼吸，却有些不自然，他挺直了腰杆却没有往下掉。

此刻他仿佛没有重量浮在海面上。

“嘶！”

突然他倒吸一口气，他看见身下幽蓝的海水中一头庞大的嘴像是像是深渊向他袭来。

海水没有波动，但他挣扎着害怕被一口吞下。

一头蓝鲸从他身旁一跃而过，翻搅其漫天璀璨的水光。

月少旭一个翻身翻到一旁，他正面朝着水中扑去，他闭上眼本以为会被海水灌满口鼻，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连海水的冰冷都没有感受到。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发现在已不在深海。

他又身处一片荒漠之中。

荒无人烟，除了黄土飞沙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乱沙迷人眼，他双眼不断眨着，风很大灰尘也很重。

“这里是···”

刚一说完，嗖的一个身影从他身旁掠过，速度之快连他都没能看清。

或许只是沙尘太大的缘故。

他心里这样想着，结果下一刻嗖嗖声不断，数道身影驶过，尤其他眼前一个黑影直接朝着他身上扑来。

他抬手想要将其挡下，但对方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

他回头，它也回头。

对方能从自己身躯穿过，那是否代表自己只是虚无的存在，可他回过头时为什么对方也回头看来。

那是一头狼。

对于狼这种动物的认知，月少旭只有两个字——孤傲

它们不臣服任何人，在天阳城的马戏班子里，他见过老虎狮子熊被驯服在人类的棍棒之下，安于表演乞讨般维持生计，但狼不一样。

他没见过有哪个马戏班子敢用狼表演。

对于这种外貌和狗相似的动物，他非常敬佩，但这一头却有些不一样。

尽管外观仍与普通的狼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它的双眼太过干净纯粹，没有野兽的狡诈凶狠，像新生的人类婴儿一样。

他们之间对视，月少旭不太确定对方是否看的见自己。

他上前，试图与对方拉近距离，但下一刻那匹狼转身跑掉，消失在了漫天尘埃当中。

月少旭愣了，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看的或许并不是他，他转过身望向身后，只见一个人的轮廓在黄沙中显现。

狼或者说狼群恐惧的是此人。

月少旭不知用人这个字形容对方是否恰当，因为那两颗亮起血红宝石般的双眼让他有些触目惊心。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上前试图探看对方是谁。

忽然火光冲天，炙热的焰火将灰尘燃尽，空气变得燥热，越是与对方靠近月少旭越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灵魂的痛。

很奇怪，明明狼从他身体穿过，他对于眼前的世界来说应该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但他为何又能感受到热。

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虚晃，温度实在太高，那个人像是太阳贴着地面对这荒凉之地进行无休止的焚烧，整个天地像是铜炉。

月少旭双眼很疲惫，厌倦般的将眼皮放下，他双眼眯成条缝，尽管此时已经没有了飞沙走石。

眯成缝不过是要看清对方。

天有呼啸声，是野兽的，但是哪种野兽的他分不清，因为啸声太多太密，而且呼啸声低沉且卑微，让人联想到的是千万野兽共同俯首。

但他们称臣的人又是谁？

是那双红色眼睛的主人？

那个人出现，身上有着一层深不可测的云雾又仿佛那海上苍穹星辰般让人无法看清真容。

在那人的身后，由无数着着黑色火焰的庞大异兽跟随着他，那些异兽的身躯仿佛直逼苍穹，那个人的在那些异兽的身下渺小犹如蝼蚁。

但它们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仿佛他就是这天地的主人。

一只异兽山一般大小的蹄子落下，月少旭躲不过，但想着先前那头狼扑来的时候他克制自己没有抬手抵挡。

砰，溅起碎土泥泞，但他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影响。

然后唰的一声，他抬头一看，一头巨大的蓝鲸竟在天空缓慢翱翔，而那山一般蹄子的动物竟是一只巨猿。

而后面还有狼虎熊鹰等等身躯庞大的不像话，但它们都从自己的身躯穿过，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可他似乎注意到了。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动，唯一看到见的一双血红的双眼，尽管不见对方的瞳仁但月少旭能感受到，对方是在注视自己。

“···”

他刚一张口，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对面那个人开始靠近，他朝自己走来，身上的云雾开始变淡，淡至身前露出容颜。

“···”

月少旭张着嘴但无法说话，因为那个露出的是一个与他长相无二的脸。

就像隔着镜子，除了那双诡谲的红瞳。

他很想质问对方是谁，但毫无疑问那就是自己，因为连对方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都与自己使用黑火时无二。

“你是···”

不知对方是否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月少旭还是下意识的开口，然而他的话刚一出口那个人便朝着自己扑来。

一柄长矛带着苍龙咆哮穿透了他的胸膛，然后带着他扑倒在了自己脚前。

紧接着的是金光闪烁的利箭，一支支穿透他的身躯，他的身体向前倾，但并没有倒下，因为那只长矛杵着地面。

他抬起头，发红的双眼仍旧看着自己。

月少旭头皮有些发麻。

天上降下大量难以形容的法术法宝，那种威能他此生未见，那些庞大的异兽在法术法宝的狂轰滥炸中变成碎肉，那脚掌便有山一般的大小巨猿，一只断腿更是飞到了自己身后。

可他对此视若无睹，包括他身上那惊人的伤势。

有冰火至两旁而来，夹杂在冰火两重天内的他无动于衷，而一对月牙刃划着孤傲的弧度，从下而上穿透了他的肋骨，再接着一剑袭来穿透那长矛没能穿透的心脏。

月少旭僵直的站着，他立于这陌生的天地之间，尘土与血肉横飞的世界，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除了这个已经快要倒下却不肯倒下，且看着自己的‘自己’。

血红的双眼变淡，但仍旧血红。

可月少旭从那红色中却读出了一股哀伤。

他在哀伤什么？

两行血红滚烫的水从他的眼眶落下，流过之处散发着蒸蒸热气，就像是熔岩般留下的痕迹。

如果这是泪水，一定是世界上最灼热的泪水。

月少旭这样想着，但为何自己的心会开始痛了，他看着脚下这个跪倒的人，仿佛那个被长矛钉着的是自己，胸膛压抑到无法呼吸，他猛吸一口气两行同样滚烫的泪水从他双眼落下。

“你到底是谁？”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但他听不到回答，因为对方的头颅慢慢低下，双臂也没了骨头般垂了下去。

而那双红色的双眼随着对方生命的消逝而消失，月少旭终于能看见那双眼。

就在他闭上的那一瞬，尽管已经无神，但他仍旧心神一震。

原来对方并不是自己，就算再如何相似，但最后的双眼却无法掩藏。

他知道了对方是谁，但可惜来不及相认便已是阴阳两隔。

天上还不断有脚踩祥云的仙人落下，面对一个已死之人他们仍旧不肯善罢甘休，法宝法术无休止的落下。

他开口想要呼喊着什么，或许是一个名字又或者是一个称呼，但他的喉咙仿佛被扼住，声音像是从石缝中拼命往外冒，直至冲破然后法术法宝落下，掀起漫天尘埃将他淹没，将话淹没。

“啊！”

月少旭从床上醒来，没有法术法宝，没有荒凉一地，只有温馨的灯火以及暖和的床。

在场的人都惊愕的看着他，姚师姐更是担心的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月少旭捂了捂额，像是从噩梦中醒来。

他用了好一段时间，才让自己镇静下来，而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尽已好的差不多。

“姚师姐自己种的药草，加上半个月的调养，伤好的基本差不多了。”

庄义冒出个头说到，而姚倩雨更关心的是发生了什么。

月少旭对此有些茫然，发生了什么呢？

他只记得与闻青长的交手，最后的对垒，一把暗剑破胸而出，以及林逸晨···

可仅仅只是这些吗？

他扪心自问却想不起其他，但眼眶却突然一热，下意识两行滚烫的泪水缓缓驶下。

···

···

格莫勒行走云端，脚下是烽火连三月。

他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又从另一头又赶回这一头，现在又从这一头出发。

他没有目的，仅仅是想寻求高手以求一斗一较高下。

他战了很多人，大唐的‘轩音馆’的，但他还不满足。

因为他没有领悟生死，没有生死的胁迫他便无法更进一步，无法离大道更近。

他是元婴巅峰，又多是群战，他此次独自出行赶赴楠香，要的便是单打独斗，而最重要的是迦尔索说过，书院的先生在楠香。

苏言在楠香。

书院之中，除却蓝泓便只有此人他最想与之一斗。

尽管前路危险重重，连洛关情与闻青长都被传狼狈而逃，差点便命丧于此。

但他思绪不在此，对他来说大道比生死重要。

他越过大赵的连营，穿过硝烟弥漫的土地，他来到楠香的地界，远处一座冷峰孤僻于群山傲然直立苍穹，像是把细长的剑插入了此山中。

不亏是楠香的山，仅是一峰便有开天辟地之感。

只是在靠近时格莫勒才发觉，那剑势不是来自孤峰而是孤峰上的人。

他身影落下，毫不犹豫。

“你是苏言？”

对方侧着身子，目光远望一方，眼神平静不知清浅情深。

“你不是。”

接着他说到。

对方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但他却凭一眼便此肯定。

对方眼中有情感流露，他所听闻苏言修剑更似剑，剑本无情苏言修的偏偏又是《默言剑法》，太上无情。

这样的人不该流露出那种眼神。

他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也是这么肯定。

“但尽管你不是，但你的实力很强。”

对方仍旧没有反应，对于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且实力不凡的人，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担忧。

那除非对方与自己一样实力不凡。

格莫勒释放出元婴巅峰的气势，很足整个孤峰都被震的仿佛要塌陷，峰边几颗老树红叶散落了一地。

对方的思绪被打断，更准确的来说将，他的宁静被打断。

“萧萧落木不胜秋，莫回首，斜阳下。”

对方嘴里轻声念道着，这是一首诗，格莫勒有幸曾听过，只是这本是一首伤感的诗，但他却从中听到了阵阵杀意。

“你扰我心境，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