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不好。

慧智心想，但并没有说。

你和姬思邪不好，那么这个皇朝便也不会好。

你们这样的人举手之间便是翻云覆雨天昏地暗，你们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淡看人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可你们偏偏要置身世间，让世间因其举手投足而变的水深火热。

一言便是雷霆万钧，一行便是天地变色，一念便是苍生皆苦。

慧智心有苦衷，与这大世感同身受。

就是因为不忍，所以他才应邀出走大唐。

而他做的一切实则是违心的，他心中多少有愧，但在走出大唐之后又多少减弱了几分。

“姬思邪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了手了，左丘庭又受了重伤，接下来的战事应该会一帆风顺，要不了多久应该便能攻至天阳城外。”

慧智没有开口，而林长仙的那缕元婴却是自顾自的说着。

“记住我们说过的。”

慧智背对着对方离去，走前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自然，你看南洪郡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说道南洪郡慧智慢慢转过头来，

“但我不喜欢巫族。”

“这你放心，与巫族联手不过是为了应付大唐的骑兵，本身我也不喜欢巫族，毕竟非我族类。”

慧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善言提醒道，

“我不喜欢的是巫族修士，当年他们的萨满···”

“人总是无辜的，只希望事成后莫牵扯上他们。”

慧智的话有其他深意，这一点林长仙很清楚，他不能忍受一个姬思邪，自然也不会接受一个异人。

···

···

楠香的上空，黑夜终于退散。

破开夜幕的强光像是刀剑直插这片土地。

天空传来两声炸响，然后两道蓬勃的气息瞬间消失。

一个顺着强光遁去，一个化作缥缈飞烟。

霜愚没能等到二人，只得姗姗离去。

离去时他看了一眼楠香那略带疮痍的护国大阵，没了姬思邪对付楠香便不再重要，他对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敢兴趣只是他想起还有一个人此刻应该还在楠香城内。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心想姬思邪与林长仙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那么对方一人在楠香城内应无大碍才是。

于是霜愚离去。

但一走他又想起那个随他一路而来的黑袍。

那家伙也不知是何打算，二人分开后便再没人此人半分踪迹以及气息。

此时也是察觉不到对方半点。

本来二人相邀是对付姬思邪的，他与丰司烙进不了夜幕之内那对方应该也进不去才是。

打道回府？

霜愚拍了拍脑袋，然后看向楠香的边境处，他瞎掉的眼睛中画面开始极具拉伸，更远的东西也都出现在了视野内。

随后他纵身一跃，飞驰而去。

丰司烙抬头一看，霜愚的离去没有掩饰，甚至有些刻意张扬，这不是霜愚的风格。

他这是在示意，或者说着提醒某些人。

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更多。

丰司烙还是很谨慎的，至少在入了这楠香城后便没有泄露出一丝气息。

他低下头重新看向前方，丰司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他身前低头不语。

林逸晨等人皆在，但都只是充当看客。

丰司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林逸晨点了点头，毕竟对方是‘圣子’。

丰司烙还看了眼那个站在林逸晨身旁的赤脚，赤脚男子是在场唯一一个对他这个高阶聚灵没有多看一眼的人，对方实力莫测但境界只是元婴也只让他多看了一眼。

最后的沉默是由丰司烙打破，他一句回去丰司鸣便无可奈何的抬起了头，丰司烙随之抬手一指撕开了丰司鸣识海。

他种下的神通都被激发用在了慈云绝身上，为此丰司烙不惜大费周章再在对方识海内留下几道法术。

筱以欣柳生两名小辈看的惊讶不已，就连元婴巅峰的筱纤蓉也惊叹于丰司烙的手段。

林逸晨则是侧目没有去看，赤脚男子在其一旁微笑。

“几位，一路？”

丰司烙收手之后看向其他几人，此话一出筱纤蓉当然是点头答应，此刻的楠香本就凶险救她一名元婴巅峰要照顾这几个晚辈可实在不易，有丰司烙护航回去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几个小辈没人理她，筱以欣是跟着林逸晨来的，而柳生也是同样。

就连丰司鸣都回过头来看向他。

“我要在此破境，你们走吧。”

筱以欣刚想开口说自己也不走，但奈何被筱纤蓉一把捂住了嘴。

在场除了赤脚男子都看向他眼神各有说不出的古怪。

破境二字说来简单，可林逸晨才破境不久怎么会再次破境，尤其是丰司烙更是看出林逸晨的修为有些古怪。

“我要凝结金丹。”

林逸晨知道不说出原因像筱以欣柳生这二人是不会罢休的，但当他说出口后这二人更是不肯罢休。

凝结金丹？

在所有人眼中林逸晨早已凝结金丹才是，尤其是亲眼见过他与慈云绝的那一战。

但凝结金丹又是怎么回事，若是没有凝结金丹那么林逸晨此刻的修为相当于只是守宫，可这怎么可能呢？

面对数双疑虑的眼睛，林逸晨选择了闭眼无视，丰司烙在林逸晨身上扫了两眼后将丰司烙提在手中然后回了一句，

“那就祝圣子早日成功。”

说完身子缓缓浮起，看样子是要离去。

筱纤蓉也没二话，抱着筱以欣便打算一路，因为他看出了林逸晨的决心，还有赤脚男子也会是要留下的。

对于此人她看不透，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心圣子留在楠香。

“等等。”

这时林逸晨突然开口然后睁开眼看向筱以欣，筱以欣心中一喜本以为对方是要留下她结果却是告诉他们不要将他的行踪告诉她父亲等人。

柳生没办法，只能随其他人离去，而当几人离去后林逸晨的气息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赤脚男子询问，

“走？”

“走。”

···

···

黑暗离去又来。

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楠香，而是整个皇朝整个世界。

天黑了，天上那一斗便是半个天时，而冬天夜晚本就来的更早。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给人心中一种抑郁的压迫。

月色不好，有层薄雾将其笼罩。

而月下的人心中也有层薄雾挥散不掉。

月少旭在一空旷处盘膝而坐，炼化蓝泓递来的灵气。

他的心中没雾，但谈不上心旷神怡。

天上的黑夜去了又来，但姬思邪却是去了便不见踪影。

苏师兄仍旧在闭关，而李师兄与蓝师兄已经出了楠香一趟，但也至此未归。

姚师姐留下了，但她思绪飘得很远，没人捉摸的透。

萧遇兰被萧敬生派往了前线，他们之间没有细谈，但看样子萧遇兰像是被萧敬生罢权了。

是想完全给萧寒玉腾出位置吗。

左丘师兄带着浅浅师姐和许师兄去了大唐皇宫坐镇。

本身不愿牵扯这世间琐事的左丘师兄此时却带着整个书院牵扯了进来，就连闭关几十载的姬师兄也是如此。

想得越多心中越乱，此时月少旭心中就很乱。

他微颤，然后咳出了一口血。

他睁开眼看着地上的污血心中依旧乱。

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当他再次准备闭眼时一个声音响起。

“心乱做什么都乱。”

月少旭一回头他本以为是大师兄，却没想到竟是萧敬生。

萧敬生出现在这理所当然，因为这里是楠香，只是他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应该在宫中，或者在寝宫，哪怕是面对姚师姐都好，为何偏偏选择他？

月少旭下意识的想起了黄泉剑，此刻剑就在他身旁静静躺着。

他偷偷瞟了一眼，但这个动作逃不过萧敬生的眼睛。

“放心，我不会动你的剑。”

一句放心弄得月少旭好生尴尬，他起身看向萧敬生眼神充满疑惑，像是在问对方有何指教。

“···”

萧敬生也这样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一柄剑。

月少旭皱了皱眉，直到双方都不打算开口后他持剑打算离开。

“小心。”

当他走过萧敬生身旁时，小心两个字突然灌入脑海。

他顿住回头看，却见萧敬生走到他盘膝的地方只留个背影给他猜忌。

月少旭吸了口气，感觉胸膛有些发闷，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幻听，那个声音是萧敬生的，是用神识传入他脑海中的。

小心？小心什么？

如今这世间不太平。想杀他的人很多，危险与生死相伴而行，这些他都清楚。

所以萧敬生口中的小心不是指这些，有什么是需要格外他注意的，在这楠香，在众多师兄师姐相陪的情况下。

萧敬生未再开口，背影孤寂冷漠。

月少旭见此转过身而去。

而在月少旭走后萧敬生慢慢蹲下，手指在地上一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

那是先前月少旭吐出的血。

···

···

第二日，晨起的朝阳有些懒散，楠香太多人还未从昨日的黑暗的阴影中完全撤离出起来。

楠香宫中，今日无朝。

萧敬生进阶聚灵的消息很快冲刷掉了昨日的那些不安。

他们的王进入了聚灵，这是楠香百年来的第一位聚灵修士，一位纯正的聚灵剑修。

这让他们很兴奋，萧敬生的进阶仿佛将整个楠香都带到了新的一个高度。

消息传得很快，楠香人没打算藏着掖着，尤其是在外敌当前的情况下，他们需要将王上实力进阶的消息传到前线以涨士气。

月少旭站在某座檐角处，至此姬师兄仍旧未归，未归的还有李师兄与蓝师兄。

苏师兄仍旧在闭关，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一晚与一息没什么两样。

姚师姐都不见踪影，是否还在这宫内都是问题。

萧遇兰天未亮便出发，带着楠香的兵马不算浩荡，他站在墙头看去过，萧遇兰的背影更像是流离在外的孤魂野鬼。

庄义三人被蓝师兄下了死令闭关不准走出，除非境界再进一步，尽管跟随自己有段时间的磨炼，但想进阶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此时，这宫中又只有他一人。

但宫内有传来一阵喧嚣，他看去一听，只听尖哑的太监声喊着，

“腥龙潭使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