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汤长老,让他亲自去巫族那边看看。”
道袍面具下的人随意开口便有人在暗处悄悄离去,而他想起了天边忽起的激斗,那个方向似乎就是巫族大军驻扎的方向。
“巫族···难道也有高阶聚灵。”
他的问题暂时还得不到答案,但在他短短几息的思索加之联想后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这一两年来他读尽宗门所有卷轴藏书,关于巫族的一些记载他也有所耳闻。
“会是他吗···”
他皱眉,但因带着面具所以无人看得见。
万军奔驰马蹄震响,杀气与嘶吼交杂。
人群从他身旁掠过,他道袍轻起被溅少许泥泞残雪。
不需要他发号施令,赵吴的那些将军不是泥捏的,他们知道怎么指挥大军防御反击。
“一炷香。”
他轻声说道。
“一炷香时间,若汤长老未归那便命大军撤。”
他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但就是有人会听到他的话,然后做他说的事。
萧遇兰曾给出一炷香,然后他也给出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不快也不慢,但却足以改变很多,尤其是如战场这瞬息万变的环境。
就如他未料到楠香会孤注一掷,将防守巫族的兵马统统拉到了这里。
这是场豪赌,对方不惜将筹码统统拍上桌面。
那些将军没这个胆量,下达这个命令的应该是某位皇子。
萧家那几个练剑或许是个好手,但带兵打仗却不过是毛头小子,萧寒玉被带回现在应该是留在宫中,那么能有如此气魄的会是何人?
萧遇兰?
···
···
楠香的上将军见此热泪在眼眶打转。
这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只是那一声声楠香昌隆的喊声汇聚成河,流入了这座快要濒死的旱城。
他举起受了伤的手臂,将断剑也举出了举世无双的气势。
“众将听令,随我上阵杀敌!”
上将军咆哮,此刻他已很难发出洪亮的声响来激励众将士,他的声音依然沙哑还带着几分残缺,就像是碎了的瓷器不再震惊世人。
但城墙上,城墙外,那一声声吼叫,奋力妄为不顾一切如同冲破囚笼的野兽。
伴随着冬日湿寒冷冰的空气,流入咽喉几乎要把嗓子刺伤。
双方都是发了疯的狮子,每一爪每一口都是致死不休,这一战没有伤员唯有倒下直至永世不醒。
一炷香快到了,一炷香还没到。
萧遇兰口中的一炷香似乎已不重要,在上将军眼中那从侧翼而来的援军便是萧遇兰所谓的一炷香等待,尽管至此之后再不见萧遇兰人影。
而道袍面具下的人口中的一炷香却才过了四分之一。
离去的人还未来,他等的答案还在何处等待。
他突然感觉不好,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不好。
他的自觉一向很准,所以他相信是有坏事将近。
城后的高塔终被攻破,这是件好事。
但高塔还在,塔内的修士还在。
一名修炼土系法术的修士高高挥手,那些沉寂在冬雪下的泥土开始沸腾,泥土下就像是要长出恶魔的利爪。
“崩土碎流!”
那些碾碎的泥土漂浮向空中,环绕在高塔周围,这名修士口中念着法决,然后双手合十。
整个人气势一震,所有泥土朝着高塔冲去。
“一线斩。”
冬风拂面若说是银针刺骨,那随着这一声之后便是化作银刀深深刻入肌肤之下。
所有的泥土被斩碎,碎的更细变成粉末,而那名修士双手合十掌心之前的缝隙却一并出现在了身上。
他的视线所及,一左一右的景物上下分崩离析,接着变成了两幅画面。
此人被一分为二,当场陨落。
一名穿着楠香萧氏供奉才能穿的绣有剑与王冠披风的男子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银白剑而至。
那一剑是他挥出的,可谓是波澜壮观。
“雷长老可是他对手?”
道袍男子低声询问,而身旁不知何处传来回答,
“哼,一个剑修。”
对方的语气极为不屑,似乎毫不将对方放在眼中。
对一个剑修,但哼又如何?
是或不是,两个答案,要么一个字要么两个字,你一句哼又能怎样,反而显得心虚。
道袍男子认定了雷延冲不是对方对手,至少也无必胜的把握,不然以对方火爆脾气那里需要多说无益的话,直接冲上去交手见分晓便是了。
随他一路的元婴之中唯有雷延冲实力最强,如果他都没有把握那其他人也就没必要上了。
他看着接连围上的三名元婴,却都被对方剑气挡下,他心想楠香还是有像样的高手。
又有人出手,来者踏着飞剑而至,一念之间识海一开,万千飞剑如蜂群从他的识海之内窜出,黑压压的一片压了上来。
随着二人相继出手,高塔内的楠香修士也都纷纷走出,原本一边倒的局势瞬间又有了转机。
“算了。”
道袍男子开口,他知道几位师叔已经准备动手了。
“撤吧。”
“谁撤?”
“都撤。”
“就这样撤了?”
那语气许有不甘,可对道袍男子又不敢忤逆,因为汤玉成说了,战场上的事全全听从对方安排,哪怕再难以接受,且违者他必深究。
“对方的援军来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未知总是令人畏惧,即使能拿下此地我们也是伤阵残营一堆,我不想把机会留给巫族。”
他还是需要解释一二,那些毕竟是他的师叔一辈,他可以立威信但却做不到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绝无疑心。
“况且我要的是尽最小的代价吃下楠香,若是硬撼我们当然可以集结所有人马一波将整个楠香抹平,但那样损失会极为惨重,这会让我们后面难以啃下大唐这个硬骨头。”
“而我们转攻楠香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唐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从而更易摧毁大唐的堡垒。”
这一次不再有其他的声音,沉默便是代表着认同。
他只对吴国的将士下达了命令,然后他在吴国之中已是威严已定,没有人开口他也就无需再解释什么。
吴军说撤就撤毫不纠缠,然后吴军一撤,赵国即使看不懂状况也只能跟着撤。
楠香边关终于走出悬崖边。
大军往后撤,道袍男子站在大军中向着楠香的方向看去。
那边似乎也有个人,视线穿过千军万马来到他的身上,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上了眼,各自眼神下的野望像是火焰撞击在一起。
他转过身手臂一甩负在身后,虽是退走但却尽显霸道。
因为他这一走并不是败。
而是为了下一次的胜。
萧遇兰不知何时站在了城头上,因为赵吴撤走的缘故,许多人都关心军队去了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萧遇兰看着那个背影,对此心知肚明。
···
···
“真是惨烈。”
月少旭与薛万奇赶到了,在曲终人散的前一刻。
他们刚好见识到了楠香援军从侧翼杀入,看到了那两名元婴剑修挥剑斩群雄。
月少旭杀过人,薛万奇也杀过,但战争的惨烈非是杀几个人可以形容的。
月少旭没亲自见识过战场,没亲眼看到过那人命如草芥的尸体一个一个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无论是赵国还是吴国,或者是楠香也好,生前的地位高低人格贵贱在死后都化作了风逝去,没有了这些的装饰他们变成了最原始单一的东西,没了生命的个体。
他们的尸体挨着甚至叠着摆放在这片土地,他们身前是最想杀死对方的人而死后却又倒在一起,幸运的话他们的遗体会被拖回故乡,埋在某棵海棠树下,不幸的话他们会被葬在一起然后火化怕传播疫病,而被烧焦了的肉躯甚至可能连在一起。
“***!”
月少旭没来由的骂了一句,就像连在一起的是他和薛万奇。
薛万奇也是愣住了,觉得月少旭骂的真是让人触不及防。
“生气了?”
薛万奇问道,但月少旭真说不出来原因,但至少绝不是生气,可能只是怜悯吧,对人死对生命。
其实他真的没必要如实感伤,死的人都与他无关,也不是他下的手,但奇怪的是他就是感觉心中有种落空,真是有够恶心的,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不是多愁善感,只是你对无法掌控的生死感到无力。”
这句话不是薛万奇说的,但此地除了他还能有谁?
“黑骨?”
“什么?”
薛万奇一脸疑问,而月少旭摇了摇头却在心中重新默念这两个字。
还是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像是幻听,但反而月少旭更加坚信是黑骨说的这句话。
“嘿,你看。”
薛万奇突然看向身后,月少旭一愣随之回头1看去,只见萧寒玉追了上来。
萧寒玉落在了二人身后,脸色有些苍白,额发有些汗水,证明了他赶来的有多么匆忙。
“哎嘛,真香。”
薛万奇嘲弄道,而萧寒玉走上前一肘子撞击在薛万奇身上。
他走到了他们的位置,这里确实是最好的地方,整个战场可一收眼底。
他左右望去,看着一切,希望能看到什么,也希望看不到什么。
他们的对面,那些华丽绚烂的法术群轰炸撞击着,那些是修士在交手。
尽管大军已经开始后撤,但修士方面不是那么轻易便可退走的。
他们的交手还要持续一阵,楠香方面毕竟也做不到将人连命一同留下。
“三个小鬼,在做什么?”
三个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肥壮如山的身躯踩在他们头顶上方,那个声音便是此人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