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还活着···”
“你觉得这样能称之为活着吗?”
抛去黑袍的笼罩,裸露出的近乎一具干尸的身体,这不是一具好的肉身与他的年龄一样被岁月沉浮摧残殆尽。
谁都熬不过时间,即使是当年那个迫使天下围剿的外来人,
汤玉成心生警惕,他不得不这么做。
当年围剿巫族时,大军自有各国携手,而修士方面‘一寺一宗一潭’之内唯有‘逍遥宗’最为激勇,宗内长老可谓尽出,喊声也是最大。
在那个没有书院的年代里,‘逍遥宗’振臂高呼,除却‘释仙神域’之外天下英雄豪杰谁敢不从。
那是‘逍遥宗’的黑暗时期,宗内长老靠着巫族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不论是为公为私。
做为正道之首,‘腥龙潭’为异‘金竹寺’不争,‘释仙神域’独霸一方之时,那些秘密若是捅了出来‘逍遥宗’的地位会受天下人质疑。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况且不光‘逍遥宗’一家有秘密。
‘释仙神域’、‘玉符门’、‘南斗四堂’、就连‘金竹寺’内都有和尚通过巫族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于是覆灭几乎是手到擒来。
面对来自整个皇朝的敌意巫族怎能敌之,退居南荒深处,做为萨满的太格烈以身死道消,带着所有秘密陪葬才挽回巫族被灭族的下场。
这是场连绵不绝的恨意,是无法被时光磨平。
“所以···你是要如何?”
汤玉成很小心的问着,即便时隔多年,即便他已是聚灵中期,但对巫族萨满的恐惧却是依旧。
因为未知,而未知的往往最是让人害怕。
“重要的不是我,是你。”
“如此修为,屈居长老是否惋惜?”
汤玉成一脸疑惑,
“你什么意思?”
“不久前我曾见过逍遥子一面,刚刚进阶的聚灵,但论天赋却在之上你。”
“你见过宗主?什么时候。”
“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你不是也闻讯而来。”
汤玉成想了起来,只不过是那次交手之人实力非他可比,至少也是后期以上的聚灵才有的气势,他没敢深入只是远远感受了一番那惊天动地的架势。
怎么听对方的话语,难道交手的还能是他们二人不成。
“你和宗主交手了?”
汤玉成的脸上满是不信,然而对方却点了点头。
太格烈的那张脸上很难做出什么表情,但他的眼底有几分嘲弄的意思。
他点头表明却是当时是和宗主交手,但可没说是哪一任宗主。
这种会错意却是他故意为之,要的就是让汤玉成心生警惕与妒忌。
“他还很年轻,尽管实力不如你但早晚会达到,但你呢尽管进阶中期水准,但不过是平添百年寿命,你应该心知肚明百年时间你是达不到后期境界的。”
“是在蹉跎岁月中年复一年慢慢老去,还是走条新的大道完成蜕变?”
汤玉成闻言冷哼,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你当我是谁?刚进宗门的懵懂小辈?”
“你以为我会被你这些话就给蒙蔽吗?我可是‘逍遥宗’的二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的路可用不着别人来教我怎么走!”
汤玉成的话带着激昂与年轻人的热血,但对上他那银发白须以及日渐苍老的面庞却显得有些违和。
萨满善于揣摩人心中的权衡利弊,更善于去挑拨它们。
当年是如此,如今也是这样。
所以在宫中萧敬生没有动他,甚至是默许了他的存在与帮助。
所以至此今日巫族没有动楠香边关一分一毫。
才让楠香有全部的精力去对付赵吴。
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有永远的的利益。
这是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理,只要你身在世间便永远挣脱不掉。
就像即使汤玉成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他身上的那股嫉妒与不甘的味道他轻轻一嗅就能闻见。
“我和萧敬生达成了交易,巫族不会攻击他楠香,至少在赵吴大军压的楠香踹不过气的情况下巫族不会再施加压力。”
他告诉了汤玉成缘由,但没说因果。
但这也是汤玉成来此的原因。
“我可以和萧敬生谈条件,自然也可以和你谈。”
“我们之间有何可谈。”
若是没的谈,当你在知道我和萧敬生有约之后便可离去。
就像宋词和逍遥子那样。
所以你不是逍遥子。
太格烈那双眼窝之内仿若深渊,深渊之下藏着诡笑。
“我们可以谈交易,就像几百年前那样。”
“然后带着这些秘密要挟我们还是再次埋葬?”
汤玉成玩味的打量着对方,此时相处之后再加上他的细细揣摩,如今这副身躯的太格烈实力终究是大不如前,或许气息仍旧邪恶,但邪恶的更有上限。
“谈交易就和谈生意一样,当年我信守承诺从未做过多嘴之事,反而是你们坐不住生怕秘密从我嘴中溜走,于是想到杀人灭口。”
“比起你们,反而是我这个外来人更信奉所谓衡量诚心的标准不是吗。”
这样的话让汤玉成无法反驳,或许他是对的,但谁又不希望秘密落在一个死人的嘴里更安全。
“这一次我不会死。”
汤玉成一愣,玩味的打量着对方。
当今的大明皇朝高手可比当年多了不知多少,尽管这天下仍旧处在内乱之中,但若要再兴兵讨伐仍旧是件简单的事。
太格烈知道汤玉成在想什么,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因为他不留恋。
死过一次的地方有何可留恋的。
“到时我会破境,我会朝着更中心的皇朝而去。”
这句话没能让汤玉成安心,相反他心中更加警惕,当年的巫族萨满便是有着聚灵巅峰乃至接近渡真的水准,即使如今不复当年但对方口中的破境也绝不像是破那本有的境界,应该是更进一步才是。
那之上可就最少是渡真了。
这大明皇朝可没有渡真。
“到时我会带走整个巫族,反正你们大明皇朝也从未认可过我们。”
这句话让汤玉成稍稍安心,尽管他并清除对方话的真实性。
“所以,我们能谈了吗?”
看到汤玉成稍稍安心的样子,太格烈再次循循善诱。
“谈什么?”
这一次语气不再充满敌意,有了松动有了余地。
“‘逍遥宗’如今猛攻楠香不放,无非是想在新的时代来临后独占鳖头,再次成为神域之下,万众之上的身份不是嘛。”
“你甚至是想让‘逍遥宗’成为‘释仙神域’那样,以宗门控朝政,得而掌管一方土地一方百姓。”
“到时候的‘逍遥宗’必将会水涨船高,在‘一寺一宗一潭’之中远超另外两家,当然那时另外两家是否还在也还未知。”
说着太格烈眼神瞟了眼汤玉成身后而来的那座边关城池的方向,如今‘逍遥宗’与‘腥龙潭’的修士在边关掐的可是很凶。
双方都已陨落了好几人。
“那时的‘逍遥宗’会被封为国教,做到这一切的你自然身份地位在宗内也步步攀升,身受众人拥护爱戴,那时的你也有资格去试着摸寻那宗内第一人的宝座与称谓。”
“直接谈条件吧,既然你清楚我要什么就说你的条件,你要我做什么,若我能接受的前提下再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这是基础,无论交易还是生意,有一方做事就得有一方付出,要么就是等价交换。
他的图谋很大,若是太格烈能为他做事那做的也必然是些大事,那么对方会要求同样的交换条件又是什么。
是否是他所能承受。
“我的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你所愿。”
“哦?”
“灭了书院。”
···
···
当你正在死去时,你会发现突然之间每个人都在关爱你。
林常威深陷雪地深处,雪堆得很高,而他陷的很深。
他能看到每张关心他的脸,那些和他穿着同样军装的士卒,他麾下的骁骑以及步卒,以及一个女孩。
如今他已是校尉,尽管年纪轻轻却也是战场杀敌的好手。
只是他确实太年轻,一介校尉之职引来太多人的说辞与议论,他父亲是林常武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于是乎众说纷纭的话便更多。
一张颇为白净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的主人有股书生气,即便穿着厚重的护甲。
此人名叫吕文胜,是他麾下的一位百夫长。
更重要的是他是镇国大将军卫宗玄的孙子。
吕文胜比他更早步入军中,不管是人脉威严都非他可比,他如今他仍旧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而他不光年轻气盛更无对方心智稳重,如今却是麾下几千人的小校尉。
即便豪情如大唐,但也止不住人的口舌。
吕文胜对此到不在意,但他在意。
为了证明自己,上阵杀敌他往往冲的最前面,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曾身负重伤却在乱军之中连斩十三人才退却。
他甚至放弃了跟随他父亲的大军,选择了与联军正面对抗的最前沿。
他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在没有林常武的庇护下,也可以像历代先贤那样,为大唐射出手中最后一支箭,挥出最后一把刀,流尽最后一滴血。
如今,他做到了。
当利箭无法挽留,当胸膛的鲜血如花绽放,他迎着敌方数万利箭的攻势下亲自率人撕破敌军阵势,为身后大军的冲杀赢得了机会。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躺下,他可以闭上眼歇歇了。
“林兄···”
吕文胜眼含热泪看着自己,周围是那些一直不太服他的一些士卒。
还有一个女子,他一直搞不清自己对这位女子的感觉是何,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早已在心底根深蒂固。
他无愧父亲的教导,无悔身为大唐人的骄傲,但对至此也未能表达甚至表现出一丝心意的女子而感到惋惜。
李慕渔,此女到时和吕文胜颇为般配,此时二人同时出现在眼中到可谓是郎才女貌。
不光是外貌,就连家境一个是当今一国太师之孙一个是镇国大将军之孙。
闭眼前他还想着这些,而那些曾对他不屑的脸孔上表露出的关心他觉得为时已晚。
难道非要等人不在了,才会将心中的情感表达出来吗?
他这是在心中质问别人,也是在质问自己。
他张开口,有些话还想说,只可惜血水不听劝阻的往外冒。
他咳了咳,想到了简小易,那个丫头如今正被他父亲关在家里不让外出呢。
然后他又想到了某些人,都是小时候一条街上的玩伴。
可惜很多人都再也见不到了。
生命的最后他还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从小便留着一头银白长发,丁点大个看上去甚是诡异。
那时的那个小孩没人愿意陪他玩,甚至包括简小易在内。
看到那道孤单的身影,是他最先伸出了手,
“不要死。”
林常威朦胧的双眼之内看到一个人影向他伸出手来,对他仿佛下达命令一般说道。
寒风一吹,杀喊声骤停,他隐约看到寒风带起大雪,大雪中一头白发朝着狂舞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