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百鬼夜行。
他一眼望去,有人混在其中,比鬼还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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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夜总是更长,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黑暗中尽显孤寂与荒廖。
姬思邪很习惯这样的景,他走在雪地上脚下却是没有留下一片脚印。
他一招手,黑暗中仿佛有人应声,于是乎黑暗更显沉重,天上黑压压的仿佛随时会落下将雪原一口吞没。
那些赶赴黄泉的鬼被惊吓的四处逃窜,鬼魂是无形的散了也就散了,然而有个人却是想怎么躲都躲不掉。
他一身漆黑,与这雪原实在是格格不入。
他甚至和这个皇朝都格格不入,不止是他身上的颜色甚至连整个人的气味气息都应该融入天上的黑暗之中。
姬思邪又走了一步,这一次他终于留下了脚印。
很深的印记,他这一脚可不止是踩在地上那么简单。
“没想到会这么狼狈吧。”
他来到了那个孤魂野鬼的身前,对方就像受了惊的猫一样全身炸毛。
他本是一头狮子,即便是没了毛的狮子那也是狮子,只可惜他狮子与猫的区别就在于体型大小,若猫有着狮子的体型那么同样会让人忌惮。
但他没有。
姬思邪打量着对方骨架拼凑成的身躯,对方神识薄弱的仿佛这雪花一样,他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我师弟没那么好对付吧,太格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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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格烈从月少旭识海中伸出半个身子时,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出来的会是另外半个身子。
然而什么也没有,太格烈的身体至拦腰处而断,他就只剩下一个上半身跌跌撞撞爬出了对方的识海。
那不是识海,至少对太格烈来说他刚刚更像是从地狱死里逃生出来。
此时的他薄弱之极,肉躯已被月少旭蚕食,这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具元婴之躯。
他第一眼便看上了徐庆九,尽管对方是逍遥宗的,尽管对方身旁还站着逍遥宗的两个逍遥子,但莫大的恐惧让他暂且忘记了这一切。
他只想立刻给自己的魂魄找到一个寄宿的身躯,不管对方是谁。
他的速度极快,本身他们就离的极近。
徐庆九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生死似乎就只在一瞬间。
逍遥子出手了,一记混元图试图定住太格烈的元婴,但他小觑了太格烈没有肉躯后的元婴,那不仅能施展法术甚至还威力异常惊人。
他全身覆盖一层黑烟,混元图直接被他撞碎,他伸出了手直接将徐庆九的识海洞开。
老人家侧着跨出一步,这一步很重天上寥寥几颗星辰都被抖落。
“道家的‘玄天手’!”
老人的出手才让太格烈恢复了些许神志,他毫不犹豫放弃了徐庆九,然后转身朝着另一方逃去。
“好厉害血脉天赋!”
他仰头便对上林逸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甚至比这雪地还要冷。
“帝王之相!”
太格烈心头一喜,尽管没有得到月少旭的身躯,但他却又发现了一片甘甜湖泊,可以解他燃眉之急。
他伸出手一指点向林逸晨的眉心识海处,而林逸晨身旁的赤脚男子竟罕见的没有出手,甚至还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眼前出现极为刺眼的光,太格烈只隐隐约约看见六座神藏浮现在身前。
然后六座神藏变成六只眼睛,每一个眼睛中的眼神都足以将他覆灭无数次。
他惊心动魄,止步在原地而莫敢动弹。
他看着林逸晨心中惶恐,一个识海内住着无数神鬼妖魔也就罢了,他竟又遇到了一个同样的家伙。
太格烈摇了摇头,他此生加上前生也从未有过如此恐惧失态过。
他转头离开远去,不带一丝一毫的滞慢。
而他走后几人先是看了眼林逸晨,林逸晨的识海已经闭上,而他们再看向月少旭,此刻月少旭的眉心处识海大开,里面是群魔乱舞般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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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这个方法,这对于少旭来讲太过冒险,即便左丘庭有着八成把握···”
姬思邪看着退无可退的太格烈说道,
“所以,既然成了怎能再让你逃掉。”
说完有琴声远处而来,姚倩雨踩着雪花落到了姬思邪的身后。
“院长说了你本不是这个世间的人,那也请不要做这个世间的鬼。”
他催动了《玄狱三生经》,比月少旭熟练且更加强悍百倍的功力,一个同样的姬思邪从他身上窜出,他是黑暗所以便应当化作这永夜。
姬思邪可没打算要手下留情,而且他还要以雷霆之势将对方彻底磨灭丁点不剩。
“姚师妹,送君一别就免了,还是一首《黄泉》相伴吧。”
姚倩雨没有回应,只是指尖默默弹动起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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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香有一柄剑,如今而论无人可比。
做为大明皇朝唯一的一名纯聚灵剑修,萧敬生的剑一出便不仅让人胆寒。
剑飞驰,划过了夜空,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将大地切割成两半的剑痕。
太格烈躲过了黑夜的压迫,挡下了姬思邪的一击却没能挡下这一剑。
说来讽刺,这一剑能如此迅猛还是拖了他出手相助。
剑擦过,但剑气足以将他元婴再伤一次。
元婴化作一团黑烟侵入雪地深处,太格烈寻得雪下几十丈深处的一堆白骨,他以这些白骨为躯体黑烟笼上迅速长出新的肉身。
镜花水月。
萧敬生的剑阵将几十丈的雪与土翻搅成了碎泥,尽管人不见来但对方的杀意已到。
“萧敬生!”
太格烈咬牙切齿,但他没功法去谩骂或者憎恨,因为姬思邪还在头顶上。
萧敬生的剑将他挖了出来,姬思邪佛光大作,身上很有着‘金竹寺’里那些老僧度化他的架势。
“通妖术——太邪苍王!”
太格烈以整个雪原为主,他将那些被时间埋葬此地的尸骨为祭品,意图献祭放出一尊妖魔。
整个雪原都在抖动,那些白骨冲破土壤冲破雪堆朝着姬思邪的头顶聚拢。
姬思邪的上方电闪雷鸣,那些骨头架出了一条通道一只手伸了出来。
强烈的妖魔气息席卷而来,那只手臂上各式各样的异瞳睁的很大,仿佛是要认清这个世界。
姬思邪抬起头,原本积攒的佛法可能只能先对付此物了。
手掌朝着姬思邪落下但他没有动弹,他就那样落在巨手之中,即使是远处的姚倩雨都没有做出什么援手而是先锁定太格烈逃离的方向。
但太格烈没能逃出多远,就在他刚跑出几里之外天上掉下一座金塔将他镇住。
道家的玄气即使再淡,但这金塔一出太格烈怎会认不出此物。
“汤玉成!为何!”
他的声音很响,因为他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
萧敬生出手他除了愤怒之外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本就是站在对立面,他与萧敬生之间维持的也不过是一件卑微脆弱的利益关系。
但他与汤玉成不一样,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与理念,他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他为何要向自己出手?
可惜的是他没能得到答案,汤玉成出手之后便没了动静,他的选择与萧敬生一样,都只是出手但不现身。
金塔不强,但他的压制很强,道家的玄气总是对妖魔鬼怪一类有着先天克制。
太格烈的脸色铁青,他身躯膨胀,一股毒雾外放充满了整个金塔内。
金塔上出现了很多条裂痕,瞬间便被瓦解。
汤玉成这一手不算太强,但他本身就没打算要拿下对方。
一切都不过是留给另一个人来做罢了,其实不论是他还是萧敬生都是如此。
怪物的手崩碎掉了,而姬思邪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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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他逃无可逃,留在原地喃喃自语。
这句话和当年一样,甚至连身影都像极了当初。
他想不到萧敬生会出手,他更想不通汤玉成的出手。
明明那么好的条件明明都已经动容,那些落在对方的心坎乃至薄弱处的诱惑,但又是为什么?
“或许是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吗!?”
他转过头去看向走来的姬思邪,这句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从当初到现在,都说时间会改变一切,但偏偏这句话却仿佛烙印般深深的刻在大明皇朝所有人的心中。
“这种蠢话若是凡人我或许会信,但你们可都是聚灵境界的修士,怎么能还执着于这句话之中!”
“我不信!”
他当然不信,但那又如何呢,姬思邪原本还想过解释但现在想来还是免了。
不论是齐国赵国吴国与大唐楠香怎么争,还是逍遥宗与书院与神域怎么争,胜败的最后这大明皇朝依旧还是大明皇朝。
他们之间的争是争的大势,是争的天下,是争一朝一统。
但他不一样,就像几百年前的所作所为,祸乱朝政灾害百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统千秋,而是大明皇朝生灵涂炭。
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将大明皇朝当做归宿当做故土,即便给出的利益再如何诱人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汤玉成萧敬生都深知与虎谋皮这个道理,只是可惜他们的境界无法忤逆太格烈,所以当姬思邪杀心已定时,即使各自不在同一阵营但还是愿意一招援手。
姬思邪摊开手,手中有七颗珠子。
“星陨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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