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云于黑夜白昼交汇之时醒来。

起床洗漱然后穿戴好飞鱼服佩戴好绣春刀在院子东南角的石桌上食用早点。

他是元婴修士早已辟谷，但这早点他却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曾落下。

落不下的不是早点，而是做早点的人。

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比他更早起，此时已经坐在了石桌的一侧等待着他。

他看着她便笑了，哪怕已经重复看了几十年也不厌其烦。

作为‘锦衣卫’的头子燕凌云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笑容，‘锦衣卫’作为朝廷的刀而他作为那柄刀中最锋利的部位，冷酷才是他要留给别人。

“中午就不用等我了，晚上也不用。”

“后面几天可能都不用了···”

他的语气有些苦涩，可能是豆浆的糖太少了的缘故。

但女子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知道他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我等你活着回来。”

女子很安静的回答，而且她用了活着二字。

燕凌云肩上的担子很沉重，而他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佩着的绣春刀，那把刀同样也很沉重。

“若我回不来了···”

“那我便陪你一起去死。”

女子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多么激昂慷慨的语气，她说的越谈反而越让燕凌云动容。

···

···

他走出门，然后朝着天阳城的方向出发。

做为锦衣卫的头子，他没有落户于大唐的首都天阳城而是住在了这较为僻静的小城之中。

等到风景都看透，而他只想陪她看细水长流。

大凉沦陷，联军的兵刃直至天阳城，而联盟也是紧盯着不放。

大战一触即发，而修士毫不疑问是最先交手的。

墨蕴带着近八成的锦衣卫在与蛮族合力攻克吴国的城池，锦衣卫中如今拿得出的人物便只剩他了。

而作为大唐历来最快的刀，最锋利的刃他会走在最前面。

这一战聚灵都不知会来多少，又会陨落多少，即便他是元婴巅峰他也没有把握，所以在院子内他才会说出那些话。

他走出了城池朝着一眼可见的天阳城而去，‘血衣卫’的郭准应该也在不远前等着他一同进宫，商议最后的决策。

然后他身后传来巨响，然后林长仙下令攻城。

燕凌云顿住，他回头看去还算坚硬的护城大阵在数十只巨物的狂轰滥炸下早已支撑不住，支离破碎不过是时间问题。

要去吗？

他一个人去又能如何，不过是无济于事罢了。

而且修士对付的只是护城大阵，阵破了他们也不敢对凡人下手。

他不应该去，不论是身居要职还是出于大局观，他若前往白白赴死那样就会令大唐再白白损失一名元婴巅峰，这在如此紧要关头是不被允许的。

但他应该去，因为那座城里有他的人。

远处传来了郭准的声音，很模糊但意思很明确。

对方那首白舟如云幕遮天，白舟上散发出的可怕气息足以毁灭整个皇朝。

他去了什么也做不到，真的只是白白送死。

燕凌云双眼微眯，他看到那些出手的都是元婴修士，聚灵境界的大物应该都在养精蓄锐等待着真正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而大阵似乎还能坚持不到半柱香时间。

他咬了咬牙，身上的飞鱼服与绣春刀消失不见，而他隐匿潜回了城中。

···

···

城池中的修士早已离开奔赴天阳城，正如燕凌云所想即使他们这些修士的实力不过在金丹与元婴初期之间，但大唐宫中也不允许他们就将命丢在了此地。

决战在天阳城不是在这里，林长仙想毁城池大阵那就毁他的。

大唐整体的修士水准，尤其是高阶修士聚灵以上的修士数量根本没法与联盟相比，所以他们更要依靠青龙然后就是书院的力量。

左丘庭回了山上，朝中不留书院一人。

在加上传回的各个消息，宫中的大人物些多少知晓了书院现在的情况。

所以一切更不能轻举妄动，更要保存实力。

“咦，有个高手。”

船头林长仙身后的林慕心开了口。

他被林长仙从神域唤了回来，尽管他的伤势还未彻底康复。

而被他召来的还有很多，这几日他亲自去了那些仍旧在作壁上观的宗门门前，他没有像筱震阳组建联盟初时那样双管齐下软硬兼施。

他的做法很简单，拒者便是逆者，逆者便当死者。

林长仙不用动用仙魂，仅仅是聚灵后期的境界就可以压的对方不敢违抗。

而筱震阳倒是被他留在了大凉，目的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防着逍遥宗。

尽管按理逍遥宗并不需要防范，但从逍遥宗结束楠香征战所有人回到了宗内后便没有了动静，以及他此番也没有前往逍遥宗劝说对方便可看出，他与逍遥宗之间有着某种间隙。

或许是汤玉成害怕太格烈的报复，也可能是他与宋词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之前的一掌。

他本来想着这些事，然后又想到了金竹寺的闭门不见，他考虑着灭掉书院之后这几家势力该如何处理时却听见了林慕心的声音。

林慕心是他后辈还是他同族，他的话他总是要听一听的。

于是他低下头，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抱着一个女子悄悄逃离的男人。

确实是个高手，在如此小城之中竟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尽管对方极力掩藏但怎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是个元婴巅峰。”

他开了口，周围几名聚灵都不再往下看。

那不值得他们关心，在他们这样的阵仗下即使对方是元婴巅峰，区区一人面对他们百人的狂轰滥炸对方也只会变成粉末。

“是个锦衣卫。”

霜愚开了口，虽然他瞎了一只眼，但他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好。

说完他便闭上双眼，然而没人会去质疑他的话。

“那么应该是燕凌云吧。”

有人开口，锦衣卫中唯一有着元婴巅峰实力的便只有燕凌云，这很容易猜到。

“怎么处置？”

有人问向林长仙，尽管燕凌云看起来是跑得掉，但只要林长仙开口只要燕凌云没跑进天阳城的范围那么他们便能将对方任意处置。

不论是抓回还是处死。

林长仙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思考了起来，但周围的人都不担心时间的流逝让对方逃的更远。

林长仙想过虐杀燕凌云后将其尸骨挂在白舟船头，然后直冲天阳城。

只是他们不是大军，这样的做法不会让对方胆寒反而只会彻底激发对方的怒意。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此实力不需要靠这种手法涨自家气焰，那样反而显得他底气不足，需要靠这种手段来震慑书院或是大唐。

“那就杀了吧。”

只需要杀了，很简单就像他的话一样。

于是白舟上有一道人影掠下，然后竟在未破的大阵上直接穿过，人直奔燕凌云而去。

燕凌云转过身来，或许是那些城池外的巨大怪物太过惹眼，他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来此人的出手。

他要护着女子还要防备此人，既然防不住那只能不让女子受伤。

所以他便受了伤。

踪迹被人发现那么燕凌云便不再遮遮掩掩，身上的飞鱼服与绣春刀显现，绣春刀除了刀鞘一刀划过对方的腰间。

这一刀没能斩中，但给了他一息时机。

只是他抱着的女子只是凡人，怎受得了两个元婴巅峰的交手，哪怕只是一招。

阵碎裂了，越来越多阵壁如镜面般接连破碎，于是又有人钻了进来并很快追上了燕凌云。

燕凌云藏匿于小巷之中，在这里交手即使是控制的极为小心也难免伤到太多凡人，于是他抱着女子然后朝着高处飞去。

一头庞然大物骤然浮现在他身前，庞大的身躯像座城墙挡住了燕凌云的去路。

那是个全身赤血一片的虎，身上的毛发炸裂一根根的宛如他手中的绣春刀一样锋利。

他认出了此物，攻击城池护城大阵的便有这只赤虎。

然而赤虎的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同样血色的大布，那个大布罩下分明很小却将赤虎的整个身子都收了进去。

那是血衣卫的袍子，能有这样威力的只有一个人才做得到。

燕凌云看到了郭准，而郭准看到了燕凌云怀中的女子。

他挑了挑眉，眼神很是打趣的说道，

“原来是金屋藏娇，藏得够深的老燕。”

这句打趣燕凌云没有笑，相反他看着郭准很是恭敬的弯了腰施了礼。

如此险境郭准却冒着可能丧命的危险前来援手，这一点便值得他这么做。

赤虎被他的血袍收了，但他也来不及炼化袍中的人物，他对上了另一名元婴然后示意燕凌云先走。

“血衣卫郭准。”

这一次不用霜愚开口，只要看见郭准那大血袍的人都能认出。

攻下城池不算什么，但若能拿下这二人必然是大功一件，于是那些还在砸着护城大阵的巨物纷纷消失或者化回人形，他们从阵法的缺口处钻了进来然后追了过来。

“快走啊！”

郭准对燕凌云吼道，大血袍已用他便少了一件底牌，而燕凌云却还在这杵着不知道走。

燕凌云在女子的后背上点了几下，然后放出几只异鸟提着女子的双肩飞向天阳城，而他便是手持绣春刀留了下来。

“愚昧！”

这两个字包含了很多，但燕凌云也没法再开口说什么。

事已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愚昧下去。

对面那个人一脸冷笑，他看着二人就像盯着煮熟的鸭子一样。

身后数十人赶到，一个个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尽管他们刚刚为了破阵而费了不少力气，但这不是公平的较量他们不需要一对一，只需要合力碾碎他们二人。

燕凌云与郭准看着一切，他握紧了绣春刀而郭准捏紧了双拳。

“前面两位麻烦让让。”

这一声从二人身后传来，这不可能是敌人，因为敌人偷袭何必开口提醒。

但这一声很有感染力，因为他们二人还真就往一侧挪了挪。

一柄剑飞了过来，剑尖泛着寒光晃的人眼都不敢直视。

这柄剑不是对他们来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二人都没法直视更别说他们身前那个这一剑目标的家伙。

那个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个元婴修士，就那样被这一剑穿透了身躯。

而即使如此那个剑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它接着飞继续往前，而前方还有数十名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