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脏乱差忽然之间就变的更恶劣了起来。
汴梁城外,满目仓夷,到处都在拆迁,无数衣衫褴褛的劳役麻木的穿行在漫天的灰尘中,忙碌的拆除着幢幢建筑,有手执长鞭的力士在监工,也有柔弱的女子在伏地哭泣……
秦越讶异的看了眼刘全,这位富态的宦官矜持的一笑,道:“圣上有意扩建东京,不行霹雳手段难以执行,现在好多了,早些时候,拆屋毁田哪次不是头破血流,朝中大官都因为此事罢官去职了许多人,虞侯若是面圣,当注意言词。”
秦越连忙谢了,这扩建一事他很情楚,不过看眼下的样子,应是朝廷舍不得出大价钱,干脆来狠的了。见城门口张贴有大告示,便过去看了看:
“惟王建国,实曰京师,度地居民,固有前则……而都城因旧,制度未恢,诸卫军营,或多窄隘,百司公署,无处兴修……宜令所司於京城四面别筑罗城,先立标帜。
……今后凡有营葬,及兴置宅灶并草市,并须去标帜七里外。基标帜内,候官中擘画定街巷军营仓场诸司公廨院务了,百姓即任营造。”
秦越猛一拍脑壳,当初只想着出点子了,竟然没想到自己先下手倒腾个百八十亩的,眼下要是再买,可是亏大发了。
陈疤子已经率军去了新军营,眼下只有一旅人马护送着银车直接进宫,由刘全负责,秦越协助。
甲寅则另有要务。
车队昨晚在驿馆休息时,“巧遇”隆昌行的商队,甲寅与他们“相熟”,便与王山一起跟着他们的车队先一步回城。
等秦越办完交接,已是傍晚时分。
他牵挂着事情,安排刘强宋群率队回营,自己则按着地址寻到一处宅院,这是早几天托隆昌行租赁下来的,本是个大作坊,整改一下用来安顿关老六他们的家属却是正好。
关老六为着寨中后一辈着想,有心洗脚上岸,能借着献瑞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换个活法,而不用隐姓埋名,自然是最好不过,所以一口气带着三四十个老伙计和家小跟着来到京城。其它人则还是留在孟县,以备万一。
甲寅早在这候着了,迎进堂中坐定,甲寅从怀里掏出一叠用帕子包着的物什,递给秦越,道:“金票一千两一张,共十张,银票二千两一张,共三十张。”
秦越点点头,抻开帕子,取出两张金票,又数了五张银票,道:“亲兄弟明算帐,你我陈头都一样,五加一,其它的留作军中公用。你那留一张金票给你师父,他们也辛苦。”
甲寅也不多话,接过来又递过去,道:“这么多我一时也用不着,散碎银子还有好几百两呢。对了,关叔找你有事。”
秦越把那薄薄的纸张又推过去,好象在让茶一般。
“收下。我也正好找他有事,请来一起议一议吧。”
甲寅便出去找人,不一会关老六、关春花、傅大春几个都来了,一进门,关春花就道:“秦虞侯,被你骗死了,这是京都么,漫天灰尘,又脏又臭,还不如密州。”
秦越哈哈大笑,道:“你们来的正是好时候,再晚些来,这里可就难以安居了,我一出宫门,急步匆匆的赶来,正为此事。”
“外城你们都看到了吧,都在拆,都在建,眼下正是买地皮的好时候,我怕你们想着置办良田,把钱途用歪了。”
“置田买地,不是好事么,怎么就歪了?”
“这京师方圆百里的田地,有钱你也买不起,全是天价。咱们要买就买宅基地,城外官用之地如今已经规划差不多了,民众也可以置购了,这几天你们转转,把行情了解一番。”
秦越顿了顿,又道:“关叔,冬至节马上就要到了,等过几天可能会有礼官来教礼仪,你这几天不要出门。”
关老六道:“真要上金銮殿么?”
“那是自然,不是万岁殿就是崇元殿,到时文武百官左右一站,那气派。”
关老六就有些紧张起来,问:“就我一人么?”
“应该是吧,这得问礼官。”
秦越想了想道:“另外,我思忖着,你们来此是有计划长住的,不如在这城里开个商行,以后虎牙还会有缴获,直接盘给别人太吃亏。”
“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我们来接手?”
“不错,交给你们我放心。”
关老六嘿嘿一乐,道:“这敢情好,要不就虎子挂帅吧。”
甲寅大惊,忙推脱道:“我不行,不行。”
秦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笑道:“虎子另有事务,军中挂着职呢,你们要有心,算他一份子就成。”
关春花道:“两成。”
众人哈哈大笑。
甲寅就觉着椅背上突然就长刺了,有些坐不住,问秦越:“要回营不,一起。”
“营就不回了,不过洗漱一下,我们要一起去个地方,走,先到我师父住的六如居。”
甲寅觉着一阵轻松,无视关春花的娇嗔,连忙去备马。
两人走马回到六如居,已是华灯初上,秦越吩咐小二置办两身行头,这才回院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上小二加急送来的衣服,却是崭新的窄袖圆领箭服,两人大小都正合身。秦越赏过一颗碎银,在大堂胡乱吃一碗面,便又出了门,却是让甲寅带路,径到张永德府第。
“你没要我备礼,眼下怎么办?”
“不用,直接递一张过去,足够了。”
甲寅伸了伸舌头,不明白秦越怎就这般大方,不过也没问,只用心学着。
这回甲寅就没进去了,在门房里坐着喝茶,有钱就是好,五两银子塞过去,香茗、零嘴都齐齐的端上来。
约有半个时辰,秦越在下人的陪同下出来,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六如居,叫一桌上好席面送进院子,两兄弟这才边喝边聊。
“事成了。”
“什么事成了?”
“把咱虎牙营单列出来,以后专职剿匪,直接归张永德管。”
甲寅讶然,问道:“你就为这事花去一千两金子?”
“一半是谢礼,一半是为了这事。没有张帅的暗中支持,我们在孟县哪有这么顺利。虎牙营独立出来了,军械、甲胄必须更上一台阶,我要的是武装到牙齿的甲士,没有他的支持,干不成。”
“另外,目前他是我们唯一比较熟的人,又比较好说话,要是划拨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手下,以后会是什么情况就难说了。”
“所以,我现在有两怕,一怕升官,二怕分开,一切等我们自个成长起来再说。”
甲寅有些不懂,道:“为什么?升官不好么?”
秦越笑笑:“我们太年轻了,官升太快不是好事,先把用兵之道统兵之术完全学会了,把钱赚足了,再论其它,厚积薄发。”
“九郎,以前你开开心心的,哪里想过做事了,现在怎么对赚钱对打仗这么热心了。”
秦越仰脖喝干杯中酒,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的情绪,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怔了怔,方道:“少年不识愁滋味,当然开心,如今,有些事不做也要做了。”
“来,喝,先好生休息几天,把精神养足了,过几天圣上要亲自检阅我虎牙营。”
“啊……”
是夜,秦越大醉,把甲寅折腾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