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都收拾干净啰,把这杂草都铲掉,这坑也填平啰……”
赵山豹挥舞着他的大手,咋咋呼呼的指挥着。
因为殿帅要来视察,虎牙营上下忙的鸡飞狗跳,平整校场、整洁营区、在秦越严苛到连臭鞋都要摆放齐整的命令下,全营出动,整整忙碌了半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午时三刻一过,点将台上就摆好了一长溜的条桌,上铺蓝色桌布,置果盘,茶杯,七把长椅一字排开。
叶虎盛上去坐了坐,嗯啊两声,惹来众人大笑,一个个大将军的叫着,打趣不停。
“你还别说,都虞侯的主意就是正,这桌布一遮挡,将军们哪怕翘着二郎腿,底下的人也见不着,比单纯摆一圈椅子可气派多了。”
“那当然,殿帅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营,话说我们为什么不批挂起来,反而要刀枪入库?”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这次是来视察我们营的日常,日常懂吧,哪能全副武装。”
“你懂,要是日常俺被窝也不会用豆腐板给压平啰……”
不远处,祁三多、李行几个正在忙着套马,战马早就梳洗的干干净净,鬃毛也修理过,清爽精神。与平时不同的是这一次繁缨悬铃,十分拉风。
更拉风的是八面彩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再过一会,他们就将两人一组,分成四组,相隔百步,出迎来视察的殿帅一行。
指挥所里,无所事事的甲寅抓一把枣子在手里,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然后又把枣核吐在手里,等一把枣子吃完,将枣核丢进垃圾桶里,拍拍手道:“九郎,有这么麻烦嘛,害我吃个枣子也怕脏了地。”
秦越正在铺宣纸,摆笔墨,准备着让张永德及随行高官留个墨宝题个字,闻言笑道:“这习惯多好,省的天天看蚂蚁搬家,以后,定为成例,营中不许乱扔果皮杂物。”
甲寅不满的道:“就你事多,陈头你也不管管。”
陈疤子今天也打扮的分外精神,一身秋衣被浆洗的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分外挺刮。他懒的理会甲寅的小牢骚,正抿着嘴,让牛伯帮着修理胡子。
心里也在想着,九郎这事整太复杂了点。
秦越却似乎听出了他肚子里的话,撇嘴道:“这是个态度,可懂?与拍马屁不相干。”
时间在等待与忙碌中过去。
未时二刻,哨楼发出信号,早有准备的陈疤子大手一挥,二十名特意挑选出来的兵样子迅速分列辕门左右,而秦越则挥挥手,立时有浑厚悠远的迎宾长号开始吹响。
甲寅、赵山豹、乔青山等人相伴着陈疤子和秦越,在辕门口迎接。
但见前方大道上,彩旗飞扬,鸾铃叮当,八名虎牙迎宾骑士先导,后面则跟着整整一个百人队,个个戎服劲装,威武不凡。
迎兵骑士在辕门口左右分开,让出紫袍白马的青年将军,正是执掌大周最精锐甲士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永德。
陈疤子率众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军礼,朗声唱喝:“虎牙全营将士恭迎殿帅。”
张永德甩鞍下马,扶起陈疤子,笑道:“还搞八骑出迎,太过隆重了,某回去搞不好要被御史参了,都起来,不用这么拘谨,虎牙营成立一年了,某还是第一次来,这是某的失职——哦,这位是涂御史、赵将军、黄将军、……”
陈疤子等人忙又上前参见,互相见礼毕,相让着进营。
这头戏过了,陈疤子便自然而然的退了一步,让秦越顶前,说说笑笑的进了指挥所,上香茗,略喝一杯茶,听秦越介绍了虎牙营成军以来的战斗事迹,然后便是参观各营舍、马棚、军械所、伙房……
一圈看下来,张永德满意的点点头,对秦越道:“果然不错,陈将军治军有方,你的想法也不赖。”
秦越指指点将台,笑道:“这都是殿帅您英明领导,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讲几句,给将士们鼓鼓劲,好再接再励,再建新功。”
张永德大笑,道:“那便讲几句,涂御史、赵将军、黄将军,一起上去坐坐。”
这边才向台上走去,那边集合的号子已然吹起,不过十数息时间,五百士兵快速从营房跑出,整齐列队。
张永德见五百士兵个个身着秋季戎服,虽未批挂,但个个精神抖擞,心中不由的暗叹一口气。
台下,陈疤子开始喊话,请殿帅检阅。
张永德起身,简单的开场白,说几句鼓励的话语,倏的话题一转:“你们都很不错,剿匪、征西,为我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我大周禁军的骄傲。但是……
有人举报,你们营私购甲具、私截缴获,意图不轨,此事已有御史上折,本帅今日来,便是实地查纠……来人。”
“有。”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全副武装的百人队人人手端劲弩,四散开来,将虎牙营的人团团围住。
这一下子,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如此变故,饶是秦越有急智,此时也傻了眼,急忙上前想分辨,左右肩膀已是一沉,却是被张永德的亲卫扳住,一时也不敢挣扎,只好喊道:“张帅……”
陈疤子一把拉住急怒的甲寅,也大声道:“此必奸人诬蔑,请张帅明查。”
张永德摆摆手,道:“查,自然要明查秋毫,尔等也不必惊慌,原地静坐,陈仓、秦越、甲寅,你三人随某进屋问话。赵将军,黄将军,现在此营由你二人负责全面接管,不得有误。”
“诺。”
三人被侍卫扳着肩膀推搡进屋,张永德随后进来,两位彪悍侍卫在身后左右侍立,独那涂御史施施然的坐在张永德下首。
陈疤子,秦越,甲寅三人被侍卫押着,木桩子似的站着,脸色表情却是不一。
陈疤子一脸木然,嘴角还带着一丝讥笑。秦越则歪斜着眼,冷然的看着帅案后的那个年青人。只有甲寅,紧抿着嘴,满脸忿怒,恨不得下一刻就掀翻了桌子,大打出手。
张永德高踞首位,手支着头,看着三人,良久无语。
私买甲胄,私藏缴获,桩桩都是砍头的大罪,而且,数量还不是一般的多,安个心怀不轨,意图谋逆的罪名,实在太轻松。他知道这三人没有反意,或者说眼下并无半点谋逆的迹象。
但御史的奏折,却是句句如刀。
而且举报虎牙营意图谋逆的奏折还是好死不死的在早朝时直接当廷奏上。
这案子如何审?审吧,事情早就清清楚楚,区区一个营,用缴获装备士兵而已,先时还是圣上默许的。而且这也是军中贯例,哪营哪部缴获到好装备不先紧着自己先用,除非太过逾制之物。
用得着如此小题大作?
军衙问案,还御史旁听,真是见鬼了。
因为这位涂姓御史的到来,他不得不慎重起来,亲自审理此案,万不可让人借此案掀什么妖风。
他看了一眼神在在坐在边上轻抿香茗的涂御史,有些厌恶其白净脸上的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