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你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呢?”一散学,甲寅就忍不住抓住秦越问了。
秦越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跟他生气,那才是中了人家的下怀呢,告诉你,和谁都能生气,就是万万不可与这样黄土埋到脖子里的老家伙置气,否则那才是吃大亏了。”
“会吃什么大亏?”
“一个目无尊长的批语首先少不了,搞不好就被开革学籍了,那就真如了他的意了。哪怕没这严重,以后顶着这个坏名声做什么事都要难上三分。
其次……万一他被你气晕了,或者干脆一命呜呼了,你就等着伺候汤药或者批麻戴孝吧。”
甲寅没好气的扳鞍上马,道:“那就由着他?韩蔚章告诉我,一十三篇,共计六千多字,三十遍就是整整十万字呐,抄死也抄不出来。”
秦越懒洋洋的策马徐行,笑道:“你还当真了?告诉你一个处事法则——能用钱摆平的,都不是个事儿。”
“怎么摆平?”
秦越懒得再废话,扬鞭催马,腾的窜出。
甲寅跟着他一路飞驰,却是到了一条安静的巷子,秦越从马包里掏出孙子兵法,对那正在玩泥巴的小子道:“告诉你爹,抄六十遍,某后天早上来取,记住,只要字不错就行,字写差点。”
那小子欢快的接过书就往屋里跑去。
甲寅讶然,“这也行?”
秦越没好气的道:“不然呢?只有这样,那老家伙才会心里头越来越堵,心火无处发泄,却抓不到我们把柄。走吧,去军营看看,都好久没见着山豹他们了。”
心头大石落下了,闷气也就消了,两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军营。
自淮南回,甲寅就很少回军营了,而秦越也是吊儿郎当的,能不来就坚决不来,就连陈疤子也当上了超级奶爸。主要原因有三,一是虎牙营经过大半年的大战,必须放个宽松的长假了,其次是成以上的士卒都到西山为自己的小家卖力去了。
这两个理由……其实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由是虎牙营到了发展的关键时刻。
淮南之战后,虎牙营上下除了一些象征性的金钱赏赐,就没有动静了,不过秦越与甲寅的入学,人人都知道这是圣上要大用的前兆,怎么用是郭荣的事,可怎么办却是秦越的大难题。
挤破脑袋想了一天一夜,得出一个放羊的决定,兵不也补,操也不练,怎么爽怎么来。
陈疤子不懂,甲寅不明白,躺在藤椅上的木头怪听说了后,发怔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我早该明白的。”然后闭目假寐了半天,破天荒的没有讲兵。
空荡的军营里有些乱,李行与宋群在下棋,张通和王山在边上一边吃瓜,一边瞎支招,从甲寅亲卫队里分出去不久的赵彦则与王虎盛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吹牛打屁,放眼望去,只有铁战象个军人,卖力的磨着斧头,两膀健子肉忽闪着油光。
却是没看见赵山豹,甲寅正想问,头上“忽啦”一声,一道人影从特意留着当哨台的大树上跳了下来,那大马猴般的鬼样子,不是赵山豹是谁。
“都虞候,带我们去打牙祭吧,军粮都吃厌了。”
“想的美,营中就你们几个?”
“一多半窝在西山不回了,一小半回老家探亲了,就我们被你和陈头死死按在这里,某也要探亲去。”
秦越一把推开赵山豹凑过来的鸡窝头,没好气的道:“在淮南时离你家这么近,你也没说一个字,现在却想回了,我看你是骨头闲痒了。”
老安见了两人,兴冲冲的跑过来,喊道:“都虞侯来的正好,蔡水里捉来的老鳖,足有三斤重,某正想着是不是送到宅里呢。”
秦越一听,眼睛就亮了,“赶紧的,起火堆,我自个来煨汤,那谁,王山,去左近村里找找,有才打鸣的小仔鸡没,有的话拎两只回来。”
“好嘞。”
王虎盛手指头上甩着眼罩子,不满的道:“都虞侯,你煨的汤,清水寡淡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让兄弟们吃顿好的才行,兄弟们,是不是?”
众人轰然起哄。
秦越装作肉疼样子,扔给王虎盛一锭银子,让看着置菜买酒,这些家伙这才怪叫着四散着去准备了。
甲寅在铁战身边坐下,问:“你这斧怎么又崩了缺?”
铁战没好气的道:“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得,我看你在这也闷的慌,去帮我师父打铁吧,让他俩帮你重打一柄好斧来。”
铁战嘿嘿一乐,立马将手中斧给弃了。
甲寅捡起,不满的道:“好歹南唐百炼战斧,大老远的从扬州背回,样子周正呐……啊呀……”
甲寅忽得想起一事,起身找秦越,“宋九重的父亲走了,我们要不要去上柱香?”
秦越正全神贯注的看牛伯杀鳖,闻言不耐烦的一摆手,“这事你积极个啥,曹国华都定好了,后天一起去走个过场。”
……
宋弘殷的去世,十分的风平浪静。
他被林仁肇的青锋罡气所伤,先时还能撑着,将养月余,伤势越来越重,但他却至死也不让知会带兵靖绥安境的宋九重。
赵普遵其遗命,直接发送灵柩回京。
宋九重这时才知晓噩耗,黑着脸从淮南快马加鞭匆匆赶回,先对亡父灵柩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进宫报丧,请旨丁忧。
郭荣对这位熊罴般的将军宽慰良久,最后追赠其父为太尉、武清军节度使。
宋九重回府后,与母亲商议良久,决定丧事一切从简,并婉拒百官同僚的吊唁。
听到这消息,甲寅有些意外,秦越却是求之不得,继续在学堂里枯燥有趣的生活。
却说这一日甲寅难得的没有挨训,心情大好,喊着韩徽要喝酒,韩徽把向家二郎向昱喊上了,向昱又把慕容德业叫住,甲寅本想把几位老兄弟叫一起,不料曹彬有事,吴奎张侗也有约,史成则早不见人影了,只武继烈、与白兴霸最是空闲,有酒喝那是巴不得。
秦越拍着韩徽的肩膀道:“几次喊你喝酒你都不来,为啥虎子一喊你就兴冲冲的?”
韩徽没好气的掰开肩上的脏手,道:“你和我父亲一辈,虎子是我兄长。”
白兴霸听了哇呵大笑,秦越摸摸鼻子,自嘲的笑道:“亏大了,那天在你家就不该喝大的。”
白兴霸道:“您说的对,秦叔。”结果屁股上狠挨了一脚。
大家都是同学,年纪相仿,一顿饭吃的十分尽兴。
向昱与其父一样,有些傲气,但却被韩徽治的服服贴贴,慕容德业看着最斯文,喝了酒最是放的开,唱的小曲比女郎还动听,还会胡旋舞,见甲寅有些扭捏,偏就要拉着他一起跳,甲寅无耐,只好跟着他胡乱扭屁股。
把白兴霸笑的大腿都拍肿了。
秦越受不了乌烟瘴气,捧着个茶杯踱到窗户看风景,猛然间却是一声大叫:“快,快看,安善那小子在干嘛。”
甲寅一个箭步窜到窗台,却见街上史成正牵着马,与一辆精致考究的油壁马车缓缓并行,看神情,正兴奋的与车内人聊着天。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