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国。
拉维斯市,反叛军的一处秘密据点。
“林纳斯,你怎么看?”
尤斯翘着二郎腿,将一份停战协议交给林纳斯,双手交叉着问道。
“我……不知道。”
林纳斯随意翻阅了两页,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优厚条件,直接将文件夹扔在了桌子上,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我的意思是……答应吧!”
尤斯直视林纳斯,忽然开口。
“妥协吗?”
林纳斯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嘲讽:
“当初我们因为失业、贫穷,因为对那些议员老爷们的不满,走上了武装起义的道路。踩着战友的骸骨,我们一路走到现在,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果。然而现在,我们就要放弃理想,成为当初我们最讨厌的那些人吗?”
“狗屁的理想!它能吃吗?能给我带来权力、财富与美女吗?那些只讲理想的人,从无例外,全都死了!”
似是被林纳斯的嘲讽激怒,尤斯从靠椅上坐起,语气激烈。
“那你就要放弃?你难道忘了,那些议员老爷们,是怎样一遍遍肆无忌惮地收割财富,压榨我们的吗?”
林纳斯红着眼睛,寸步不让地与他对视。
“林纳斯,你以为我不想送那些议员老爷们去见上帝吗?我比谁都想!但我们拿那些议员老爷们毫无办法,他们就像老鼠一样躲在核掩体里,即使是核弹也无济于事!”
尤斯摊了摊手:“既然无法消灭他们,那就想办法,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有了解敌人,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
“你怕了!”
林纳斯盯着尤斯的眼睛,好一阵子,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人都叫你‘疯狂的尤斯’,但我知道,本质上,你是懦弱的。你发现,你的疯狂吓不住那些议员老爷们,反而,他们可能用核弹夺走你的生命,这时,你就怕了!”
“我怕了么?”
看着林纳斯失望离去的背影,尤斯喃喃自语着:“或许是吧!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桌子,很快,两个黑衣人出现在房间。
“跟上去,如果发现问题,无需请示,直接干掉!”
两个黑衣人躬了下身,推门走了出去,没有一点声息。
尤斯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下杯葡萄酒,慢慢品着,摇头叹息:
“这人啊,真是奇怪。一无所有的时候,敢拿命去疯狂;当他拥有许多的时候,就忽然变得胆小了……”
……
狭窄的街道上,一间酒吧里。
光与影交错,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
林纳斯仰脖将高脚杯中的鸡尾酒一口饮尽,拍下几张钱币在桌子上,大声叫着酒保添酒。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风衣男子走了过来,阴影投下,落在林纳斯的脸上。
“你是谁?”
林纳斯眼睛一眯,警惕地问道。
作为能活到现在的反叛军二号人物,纵使喝得半醉,但林纳斯该有的警惕,丝毫没有丧失。
“一个无名之辈……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称我为……魔术师!”
风衣男子压了压礼帽,做出了一个半躬身礼,如同一个表演魔术的绅士。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帮你解决掉一点小麻烦。”
‘魔术师’这般说着,他抬起头,向一个地方望去。
林纳斯看到,他那双湛蓝的眼睛中,闪烁着迷蒙的神采,仿佛蕴含着两个漩涡,令他整个人都要陷入进去。
“不好!”
不远处的人群中,两个黑衣人惊呼出声,但下一刻,他们惊恐的表情就僵硬在脸上,目光变得呆滞,机械地走了过来。
“尤斯!”
见到这两个黑衣人,林纳斯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咬牙切齿道。
林纳斯认识这两个人,他们是尤斯的黑手套,每一个都堪比最顶尖的王牌特种兵,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两人会被派来对付自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真凶……”
‘魔术师’微抬帽檐,露出了阴影中的半张脸:“如何,想不想报仇?”
“当然。”
林纳斯攥紧拳头,神情凝重道:“但我至少要知道,你来自哪里,又效忠于谁?”
“效忠?”
‘魔术师’似乎笑了下:“我只忠诚于自己,至于我来自哪里,这不是你现在可以知道的……”
林纳斯注意到,在谈及来历时,‘魔术师’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狂热。
……
米国。
纳加市。
作为米联邦南方最大的城市,这里的航空航天业举世闻名。
当然,在米联邦几大重要城市相继遭遇核袭击后,纳加市作为临时首都,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更加凸出。
米联邦政府与反叛军联合举行的和谈会议,即将在这里召开。
这一天,市区所有的街道在紧急清扫下,变得光洁如新;大量的巡警走上街头,维持着秩序;各个地铁、公交站点,工作人员手持最新型的检测设备,排除着安全隐患。
各国大使馆前,众多游行的队伍汇聚在一起,他们高呼着‘要和平,不要战争’之类的口号。不时还可以看到青年学生站在车顶、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反战演讲,获得围观人群一阵阵喝彩。
整个纳加市的民众都在庆祝狂欢,为即将走出核战争的阴霾感到欣喜。
这样的环境中,一辆豪华轿车在市区中缓缓驶过。
“这群无忧无虑的麻瓜啊!”
约翰议员目光怜悯地看着窗外流动的人群,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感叹道。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要就业,我们就给他们就业;他们要自由与权力,我们就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与上升的渠道。毕竟,无论怎样,他们都是在为我们创造财富。”
“这还要感谢反叛军,清理掉那么多人后,确实空出来了许多就业。”
坐在他旁边的艾瑞克议员耸了耸肩膀:
“比起几百年前的种植园,现在这群麻瓜有了思想,的确难以管理了许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给他们套上一个更大的笼子,粉饰上自由、民主的涂料,以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将他们的财富与剩余价值,一点点榨干。”
“当然,这种方式,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小麻烦,就比如这次的反叛军。”
约翰议员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幸运的是,在糖衣炮弹下,反叛军首领已经向我们妥协。”
艾瑞克议员脸上有一种尽在掌握的轻松:
“很快,他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体会过权利与财富的美好,他过去有多痛恨我们,到时,他就会有多痛恨过去的自己!”
“那一定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个画面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数天之后,希尔顿酒店。
经过一轮紧张的谈判之后,在地星世界诸大国的调停下,米联邦与反叛军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谈协议。
协议规定,反叛军向米联邦投降,米联邦无条件保证反叛军所有人员的安全,承诺将不以任何形式追究责任,同时出让联邦政府五个议员席位,由反叛军指定人选担任,接受反叛军监督执政,并在一定程度上调整宪法,更好地保证米联邦公民的自由与权力……
这是对外公开的双方协议,在不为人知的背后,有着更多的利益分割与权力交接。
各国代表对于其中内情也有不同程度的了解,但这是米国内务,他们也就故作不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米国停止核战争,一切都好说。
至于米国民众的利益是否受到损害,那关他们什么事?
“现在,请双方互相交换协议!”
裁判长肃穆出声。
狭长的长条桌两边,尤斯一脸严肃地拿起笔签字。
在对面,作为米联邦代表的约翰议员,同样拿起钢笔。
双方签字过后,立刻就有侍者将之上漆,放入加密文件箱封存。
尤斯很有风度地站起身,与约翰议员握手。
友好的气氛中,两人相视一笑,显得极为默契。
在外围,大量闪光灯闪烁,无数记者高举相机,记载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许多记者甚至已经打好腹稿,准备配上这幕照片,当作明天的头版头条。
……
签约仪式结束之后,为了庆祝来之不易的和平,一个盛大的酒会随后在希尔顿酒店举行。
天色黯淡,乌云罩月,但夜晚中的希尔顿酒店在霓虹灯闪烁中,依旧灯火通明。
各国代表,还有纳加市本地的上流社会男女,纷纷穿着得体奢华的服饰,在舞池中心翩翩起舞。
“尤斯先生,不,我现在应该称呼您——尤斯议员了,欢迎加入联邦!”
约翰议员端着高脚杯走了过来,轻轻和尤斯碰杯。
“这是我的荣幸!”
尤斯彬彬有礼地起身、碰杯,小小地抿下一口红酒——纵使以绅士的严格礼仪标准,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想象不到,眼前这位谦虚有礼的绅士,有着‘疯狂的尤斯’之称,曾经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权利与财富、美人与红酒,你将会拥有你曾经梦想中的一切。尤斯议员,相信我,成为联邦议会中的一员,是你这辈子做下的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之一!”
约翰议员说着,向一旁侍者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个身材性感的女郎走了过来,对尤斯发出邀请:
“这位绅士,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当然!”
尤斯点点头,看向约翰议员。
“不用管我,你玩得尽兴就好!”
约翰议员眨了眨眼睛,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尤斯会意地笑笑,轻轻挽住性感女郎的小手,向舞池中央走去。
“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这般想道。
……
“上流社会的莺歌燕舞!”
大厅外面,林纳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穆然转身,坐上了一辆汽车。
突突!
车子立即加满油门,逃命般离开了这里。
“东西我已经放进去了,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他看着前排那个自称为‘魔术师’的风衣男子,默然片刻,忽然问道。
“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食言!”
‘魔术师’说着,将一个手指大小的水晶瓶抛向身后。
“这就是……超凡的种子吗?”
林纳斯喃喃着,他看向手中的水晶瓶,里面的点点液体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神秘深邃,不可名状。
“记住,一半的成功率,失败就会变成疯子,你自己决定。”
‘魔术师’说完,不再理会后座上的林纳斯,他看向远处那座灯火辉煌的酒店,打了一个响指:
“接下来,让我们来欣赏一场盛大的烟花!”
轰隆!
随着他的响指落下,远处的希尔顿酒店,赤红火光冲天而起,迅猛的冲击波肆意扩散,惨嚎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那幢深入云霄的巨大酒楼,摇摇晃晃地……倒塌了!
林纳斯看着‘魔术师’脸上的的狂热与兴奋,忽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开始有些怀疑,与眼前的男人合作,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夜晚的凉风吹过,让林纳斯一个激灵,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多想。
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