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改革开放将近20年了的华夏,经济虽然取得了巨大的飞跃,可在全世界范围来看,还是属于落后梯队,JDP总量不到一万亿美元,人均JDP只有几百美元,在全世界排名一百多位之后。
这个年代,很多中巴车上面没有安装空调。
天气热的时候,就把车窗打开。
天气冷的时候,就把车窗紧闭。
这辆中巴车也是一样,里面没有安装空调。
由于没有安装空调,车内的气温跟外面一样低。
不过,大家都顾不了这么多了。
只要有车到荷塘,就是好事。
至于舒服不舒服,无关紧要。
上了车之后,大家立马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的休息。
杨粮明可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火车上漫长的二十多个小时,折磨得他够呛。
就好像从地狱中走了一遭似的。
此时,他不仅精神极度疲惫,脑壳也晕晕沉沉。
好像脑壳里面全是水一样,晃一下,里面就会咚咚回荡。
“粮伢子,你不吃点东西?”舅舅将几个熟透了的桔子从行李袋里面拿出来。
“我不想吃。”杨粮明乏力的回道。
……
正月初九的广州深夜,除了火车站周围灯火繁华之外,其它地方都是冷冷清清的。
在寒冷的空气中,街上没有几辆车,行人也寥寥无几。
司机开了七八分钟左右,将音乐打开。
里面播放的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这首歌曲是宝岛歌手邰正宵唱的,这个年代很流行,很多人喜欢听,杨粮明也喜欢听。
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
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
烛光投影,映不出你颜容
仍只见你独自,照片中
夜风已冷,回想前尘如梦
心似冰冻,怎堪相识不相逢
难舍心痛,难舍情已如风
难舍你在我心中的放纵
我早已为你种下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从分手的那一天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
在优美而又淡淡伤感的歌声中,大家的疲惫都得到了洗涤似的。
杨粮明将身子倚在座椅上。
他一边静静聆听,一边将目光往车窗外望去。
18岁的他,第一次到这么大的都市。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都市。
而是一座全国闻名遐迩的大都市。
从改革开放伊始,这便是先进、发达、富裕、时尚的象征。
家乡的邵阳市,根本无法和它相提并论。
在杨粮明眼里,夜色中的广州的每一栋高楼,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座天桥,都足以令他激情澎湃。
凝视着,凝视着,精神极度疲惫的杨粮明、渐渐睡着了。
……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荷塘了。
这是一座僻壤的小镇,在朦胧的月色中,到处是矮矮的楼房和厂房,这让刚见识过广州繁华的杨粮明心里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
中巴车在荷塘镇的镇中心位置停了下来,停下来之后,大家纷纷下车。
杨粮明也提着行李袋,跟着舅舅下车。
下车后,舅舅对刘将军说;“三哥,求你件事。”
“什么事?”
“你外甥不是租了间房吗?我外甥在那里住几天,行不行?”
“没问题——不过,这事你得和我外甥说。”
“我知道,不过,我想先和你通知一声。”
“没问题。”
“那就谢谢你了三哥。”
对刘将军道完谢后,杨粮明的舅舅、带着杨粮明,从镇中心对面的一条小街道走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在凄凉的月色和寒冷的空气中,整个小镇,显得格外宁静。
虽然能见度不高,但杨粮明依然可以看到,这条小街道的两旁,全是矮矮的楼房。
而且,许多楼房都像是古老的青砖瓦房。
小街道冷冷清清,不断往深处延伸,静谧得让杨粮明心里不安。
“舅舅,咱们这是去哪里?”杨粮明忍不住问。
“去你姨妈家。”
“是去招姨家吧?”
“没错。”
杨粮明有两个姨妈在荷塘,一个是招姨,一个是另姨,两个姨妈都很年青,招姨才26岁,另姨才24岁,她们都在这个小镇呆了很多年了。
往小街道深处行了十几分钟后,杨粮明的舅舅带着他走到一栋又矮又旧的青砖瓦房的木门前,然后,舅舅用力敲门;“招姐,招姐。”
敲了十几下后,木门‘嘎吱’的开了,出来一个妩媚的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子。
这个年轻女子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朦胧,看见杨粮明和他舅舅时,先了打了几下哈歇,然后用手拍了拍嘴,接着说;“邦伢子,你和外甥怎么这么晚才到?”
“火车是加班加点的车,晚上快11点钟了,才到羊城。”
“哦。”年轻女子轻轻哦了一下,然后,打量杨粮明。
“几年不见,粮伢子好像高了很多。”
“招姨。”
杨粮明立马喊她。
没错,这个年轻妩媚的女子,正是杨粮明的招姨。
杨粮明的母亲有很多妹妹,她是最大的一位,也是最美丽的一个,但这位招姨,却是最妩媚的一个。
招姨26岁,但在荷塘镇,已经呆了差不多10年了,刚到荷塘镇的那几年,她在发廊里做洗头妹,因此,结识了当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像荷塘镇衙门与棒子国合资的这家集装箱厂,里面的人事部经理,和她关系就熟得很。
在门口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杨粮明的舅舅带着他进了招姨的租房。
进去之后,杨粮明好奇的东看西看。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青砖墙,瓦顶,地上镶嵌着大块的正方形红砖头,墙壁上涂满了白色的石灰。
“你们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热一下饭菜。”招姨说。
“姐夫呢?”舅舅问招姨。
“他上夜班。”招姨回道。
然后,她准备跑去后面的厨房,给杨粮明和他舅舅热饭菜。
“我不吃了。”杨粮明的舅舅说;“我还要赶去厂里,你少热些饭菜,给粮伢子一个人吃就行了。”
“我也不吃。”杨粮明说。
他确实不想吃,因为,他很没胃口,就想早点躺到床上休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下车之后,他的脑袋就摇摇晃晃的,就像在火车上的那种摇晃一样。
招姨倒也干脆,见弟弟和外甥都不吃,也没有劝,直接就说;“你们不吃,那我就不热这些饭菜了。”
“好。”
“要得。”
“呵呵。”招姨笑了笑,然后对她弟弟、也就是杨粮明的舅舅道;“那今晚粮伢子在哪里睡?难道是去你们厂里宿舍睡?”
“去跟王胖子睡。”杨粮明的舅舅道;“刚才下车的时候,我跟刘将军打好招呼了,要粮伢子去他外甥王胖子那里睡几天。”
“哦。”招姨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她道;“那行,粮伢子的东西就先放这里吧!”
说完后,她对杨粮明说;“粮伢子,这几天,你吃饭的时候,就来招姨这里,晚上睡觉,就去王胖子那里。”
“好。”杨粮明点头。
“那粮伢子今晚咋办?”
“我待会就带他去王胖子那里。”
“这么晚了,去打扰人家,不好吧!”
“没事,这个死胖子,还欠我一次‘大碰对’的钱没给我。”
“好,那你先带粮伢子去王胖子那里吧,东西就先放这里。”
说完后,招姨又嘱咐杨粮明;“粮伢子,你要记得,每天吃饭的时候,就来招姨这里,知道吗?”
“招姨,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