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是深夜,因此,杨粮明的舅舅在王胖子的租房里没呆多久,就走了。
杨粮明的舅舅走了后,王胖子神秘兮兮的问:“老乡,你是邦哥的亲外甥还是堂外甥?”
“是亲外甥。”
“那,,,邦哥怎么没跟我提起过,他有个这么大的外甥?”
“……”
“老乡,你比你舅舅应该没小多少吧?”
“只小四岁。”
“才小四岁?我靠,舅舅比外甥才小,不,外甥比舅舅才小四岁~”王胖子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
“???”
“老乡,你舅舅怎么经常穿着一身盔甲?白天还好,晚上站在这里,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我这房里来了个神兵天将。”
“我也不清楚。”
“哦。”王胖子哦了一声,然后,突然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
“我明白了。”王胖子拍了拍脑袋;“邦哥一定是为了在妹子们面前装逼,所以才经常穿一身盔甲,难怪邦哥塞毛会这么厉害,原来,妹子们都喜欢男人穿盔甲,不行,我王凯旋哪天也去弄一套盔甲来穿穿,在妹子们面前装一装逼。
自我陶醉一阵之后,王胖子又问杨粮明;“老乡,听你口音,应该也是新邵那边的人吧?”
“是的。”
“俺是邵东人。”王胖子说。
然后,王胖子对杨粮明做自我介绍;“我叫王凯旋,王安石的王,凯旋而归的凯,凯旋而归的旋,今年20岁,你以后可以喊我王凯旋,也可以喊我王胖子,还可以喊我王诗人,这些都可以喊,没事,我王凯旋随和得很。”
“我叫杨粮明,现在18岁。”
“杨——粮——明?哪个杨?哪个粮?哪个明?”
“木易杨的杨,粮食的粮,明天的明。”
“哦,杨粮明。”王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若有所思,然后道;“小粮,你应该是第一次来珠三角地区吧?”
“是的。”
“果然,我王诗人判断得没错。”王胖子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情。
接着,王胖子又问;“你上来应该是想进集装箱厂的吧?”
“是的。”杨粮明回答。
“果然,我王诗人判断得又没错。”王胖子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当然,杨粮明的确是冲着集装箱厂来的。
集装箱厂里面的工资这么高,他很想进去。
苦,他不怕。
累,他也不怕。
只要工资高就行。
一想起千里之外的父母,杨粮明就一阵心疼。
杨粮明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原因有以下2点。
1;父亲年青时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磨难,肝脏出了问题,在县中心医院动手术,需要很多钱,他不想拖累父亲。
2;班主任李海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冤枉他偷饭盆子,他不肯‘认罪’,班主任就动手暴打他,于是,他也没心思念下去了。
辍学后,杨粮明拜村里的漆匠为师,跟这位师傅学刷漆,学了整整一年。
这个年代,农村有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像制作各种竹器的‘面匠’、弹棉花的‘弹匠’、制作手工皮鞋的‘鞋匠’、锯木材的‘锯匠’、以及帮各种家具刷漆的‘漆匠’,这些手艺人虽然在后来都被淘汰了,但在这个年代、依然很吃香,是很多妹子心目中的意中人选。(这个年代女孩子找对象,只要有一门可靠的手艺就很满意了,不像十年后那样,要房、要车、要巨款)
但在这些手艺人中,最受人尊敬的是‘漆匠’。
为什么?
因为,漆匠这门手艺,不仅是一门技术,还是一门艺术。
像农村老百姓家里的许多家具上面,都会有花鸟虫兽。
这些图案,可不是用模子印出来的,而是漆匠们直接用手画出来的。
而且,并不是临摹,而是全凭想象画出来。
因此,漆匠都要会画画,这是基本功。
像什么凤凰、老虎、龙、麒麟、花草等等东西,他们都要会画。
不仅要会画,而且还要画得好,要画得生灵活现、惟妙惟肖,这样,你才有人请。
有人请,你才有事做。
有事做,你的手艺才不会荒废。
正因为如此,在这些手艺人中,漆匠最受人尊敬。
不过,漆匠的收入虽然不是很差,可是,跟在集装箱厂打工的收入比起来,就差远了。
所以,等法定年龄一到,杨粮明就立马到乡派出所登记办身份证,然后,在第二年的正月里、也就是1997年的正月初八,跟着舅舅一起南下珠三角。
只要进了集装箱厂,他就要把父母接上来,然后让父母享清福,每天看看电视,散散步,读读报纸,不再让他们劳累。
……
“小粮,你想进集装箱厂,容易得很。”
“为什么容易?”杨粮明赶紧好奇的问。
“你?不知道么?”王胖子吃惊的看着杨粮明。
“我不知道。”杨粮明一脸糊涂。
他早就听说,这种厂特别难进,他村里也有几个人在集装箱厂里面打工,那个集装箱厂叫大奥箱厂,位于距离荷塘镇几十里之外的大奥镇,那是华夏人自己开办的集装箱厂,听他们说,进去很难,特别难,跟考公务员一样难,所以,他不明白王胖子的意思。
“真的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呵呵。”王胖子将脸上的大黑框眼镜取下来,用毛巾擦了擦;“你招姨可以把你介绍进去撒。”
“我招姨可以介绍我进集装箱厂?”
“没错。”王胖子说;“你招姨介绍了这么多老乡进去,难道她还不把你这个外甥介绍进去。”
“???”
“你招姨这几年赚了很多钱,她每介绍一个老乡进集装箱厂,都要收取2000块钱的介绍费,你想想,一个2000块,十个就是20000块,而她,起码介绍了上百个,啧啧。”
“我招姨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这里的老乡都晓得,听说,她跟人事部经理的关系好得很。”王胖子神秘兮兮的道。
“???”
“好了,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你先看看这个,然后,咱们早点休息。”
说完后,王胖子一边打着哈歇,一边小心翼翼的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江们文艺》出来。
这是一本1996年11月份版的《江们文艺》,王胖子就像拿着宝贝似的,很小心的把它拿出来。
拿出来后,王胖子再小心翼翼的将这本《江们文艺》翻开,然后,指着书页里面的一首五言诗,问杨粮明;“哥们,你看这首诗作得怎么样?”
“嗯。”杨粮明强忍着不断袭来的困意,努力睁开眼睛,朝王胖子指的这首小诗看去。
原来,是一首打油诗,诗名叫《蚊子,你好!》
全诗四句;夏天不得了,处处蚊子咬。夜来巴掌声,不知死多少。
虽然在诗歌方面,杨粮明是个外行人,对诗歌一窍不通,但对这首诗也能一目了然,这分明就是首打油诗来的。
于是,杨粮明想实事求是的给予评价,他想告诉王胖子,这是一首打油诗。
就在杨粮明刚开口时,只见王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挺着胸,就像古代大诗人那样负手而立。
“这首诗,是我王诗人作的。”王胖子骄傲的告诉杨粮明。
“是你作的?”杨粮明吓了一大跳。
“没错。”王胖子骄傲的点头。
“……”杨粮明呆如木鸡。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幸好没来得及开口。”杨粮明暗暗庆幸。
因为,在来的路上,舅舅一再嘱咐他,王胖子这人很好,就是很抠门和很喜欢吹牛,他吹牛的时候,千万别戳破,否则,他会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