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伢子!~”一个男子亲热的喊杨粮明。
“姨父。”声音太耳熟,杨粮明一下就听了出来,是姨父在喊他。
姨父叫李铁辉,二十七岁,是招姨的老公,在集装箱厂的初装车间开天车,以前是个生意老板,在武汉的汉正街开五金批发部,娶了招姨后,好赌的招姨将他的十几万产业全输了,无奈之下,只好跟招姨一起到荷塘镇来进集装箱厂,这个姨父长相一般,招姨当初是看中他的生意老板身份,才嫁给他的,当然,招姨不知道他有癫疯病,否则,就算他当时在武汉汉正街开五金批发部,有十几万身价,也不一定会嫁。
“粮伢子,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姨父穿着集装箱厂的厂服,骑着单车。
“昨天晚上。”
“是不是跟你舅舅一起上来的?”
“是的。”
“见过你招姨没有?”
“见过了,我的行李都在您那里。”
“呵呵。”姨父亲切的笑了笑,问;“粮伢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外面转转,看哪里有哪些厂。”
“转转也好,对周围的环境先熟悉一下,这边的工厂有很多,但基本都是些小厂,工资高的厂?我想一下,好像,,,除了我们集装箱厂之外,皮革厂的工资也不错,我们厂旁边有个皮革厂,叫广化皮革厂,像燕胖子他们在里面上班,一个月也有一千多块钱,另外,船厂的工资也不错,不过,那里你根本吃不消。”
“谢谢姨父。”
“你招姨知道你出来了吗?”
“她知道。”
“哦。”姨父若有所思。
“好了,粮伢子,你去转转吧,我先回去了,上夜班,困得要死。”姨父道。
“好的。”
“千万不要把自己走丢了啊。”
“放心吧,姨父,我不会的。”
……
顺着皇湾村的村道走到尽头后,前面便是荷塘镇的镇中心了。
镇中心的街道呈‘T’型,街道比较宽阔,两旁有不少六七层高的现代化楼房,像荷塘镇的衙门、医院、银行、电影院都集中在这一带。
早上八点多钟的荷塘镇的街道上,已经很热闹了,市廛喧哗,行人如织,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既有很多外地人,也有很多本地人。
在众多的店面中,现在唯一没有营业的可能就是发廊和大大小小的酒吧,1997年的荷塘镇,发廊很多,酒吧也很多,随处可见。
在镇中心走了一圈后,杨粮明决定打电话回去,给父母报个平安。
可以打电话的地方很多,几乎每一家杂货店,都摆放了几部电话。
杨粮明随便走进了一家杂货店,问老板娘;“请问,您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
“多少钱一分钟。”
“三毛钱一分钟。”老板娘面无表情的说。
这个老板娘是个本地的中年妇女,身体臃肿,皮肤又粗又黑。
“谢谢。”
然后,杨粮明拿出电话本,将村长的电话号码找到,开始拨打。
嘟嘟嘟的叫了几声后,村长家的电话被拨通了,接电话的是村长的老婆。
“你是谁?”村长的老婆问。
“我是粮伢子。”杨粮明说。
“哪个粮伢子?”
“刘蓓的儿子。”
“哦,是蓓宝的儿子,我这就去喊你妈妈接电话,你等十分钟再打来。”
说完后,村长的老婆赶紧把电话放下,然后,去找杨粮明的妈妈接电话。
当然,这位村长夫人不是白跑腿,因为,不管是谁打电话到她家里,喊人接电话都要一块钱。
1997年,杨粮明家乡村里的电话非常少,整个村就村长家里有一部电话,出门在外的村民们,如果打电话回去的话,都是打在村长家里,而村长两口子每跑腿一次,就要收一块钱的费用,一天下来,少则几块,多则能挣几十块。
由于村长的老婆去喊母亲了,要再等十分钟才打过去,因此,杨粮明准备结账,他看了一下电话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分钟,于是,他从钱包里面掏一块钱出来,给老板娘,等她再找4毛钱给自己。
“不够。”老板娘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冷冷看着杨粮明。
“怎么会不够。”杨粮明颇感意外;“你这里打电话不是三毛钱一分钟吗?我就打了两分钟,六毛钱,您还要再找我4毛钱。”
“三毛钱一分钟是没错,可是,你不是只打了2分钟,而是10分钟,所以,要三块钱。”
“怎么会是打了10分钟呢?我明明是只打了2分钟,电话上面有时间。”
“我们这里算电话费,是从你进来的时候开始计算的。”
道完后,老板娘的语气由冷变凶了;“好了,快给钱吧,死孬仔。”
“……”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杨粮明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可他也知道,自己在被人敲竹杠了。
“你这是在敲诈我。”
“丢你老母,谁在敲诈你了?快给钱吧,死孬仔。”
“请你不要侮辱我妈。”杨粮明生气了,虽然他文明礼貌,但并不意味着他软弱可欺,何况,对方是在侮辱他最尊敬的人,虽然他听不懂广东话,不知道这个中年肥婆在骂他什么,可里面的‘老母’这两个字,他听得懂。
“你个死孬仔,还想翻天了不成。”老板娘瞪着眼珠子,凶悍得就跟母夜叉似的。
不过,她对杨粮明的敢于反抗的勇气挺感意外。跟许许多多店里一样,她这个店也不知道坑了多少外地打工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人家大多是忍气吞声,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反抗。
“讲话要讲理,我们虽然是外地来打工的,但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杨粮明毫不畏惧的反驳。
“丢你的,你个蓑嗨(傻子),欠收拾了不是。”老板娘恼羞成怒,她先打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叫人的样子,然后勒起衣袖,想对杨粮明动手。
杨粮明也严阵以待,因为,他很不甘心,自己任人宰割。
别说是被敲诈3块钱,哪怕是一分钱,也得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