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虎哥鞋厂’时,已经是零点过后。
此时,各个车间都已下班。
花草婆娑,树叶摇曳。
车间大楼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杨粮明先没有急着进厂,而是到一家还没有打烊的药店里,买了一瓶红花油,又买了一盒阿莫西林,然后,才从鞋厂的大门口走进去。
从大门口进去的时候,杨粮明朝保安室里面瞄了一眼。
只见有三个戴着虎豹面具的保安在里面。
其中一个戴着豹面具的保安正注视着窗外。
另外两个戴着虎面具的保安在交谈些什么,样子很严肃。
对于这些保安,杨粮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这些保安名为保安,实为打手,在他们的助纣为虐下,不知道有多少受到虐待的员工鼻青脸肿,甚至被迫‘自离’。
今晚这事,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哪怕是个傻瓜,也知道有玄机。
可杨粮明势单力薄,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能怎么办?
而且,这些保安都是戴着面具的。
是谁把自己从车间里喊出来的?根本无法得知。
……
到宿舍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等着冲凉。
王凯旋也是其中之一。
王凯旋本来不是这个宿舍的,在前三天,他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跟这个宿舍里的一个贵州伢子对换,于是,他成了这个宿舍里的住户,而跟他对换的那个贵州伢子,则成了他那个宿舍里的住户。
“哟,粮老弟,你今晚去哪里了?我就上了一趟厕所,突然就不见人了。”
“有人来找我,所以,我暂且离开了一会儿。”
“是什么人?——哟,粮老弟,你的脸怎么啦?好像比平时胖了很多。”
“没怎么。”
“是吗?”
王凯旋又朝杨粮明的脸上盯了盯,然后,俯身走过来。
“不对,粮老弟,你这好像不是发胖,而是在发肿,怎么了?粮老弟,出什么事了?”
“……”
“粮老弟,是谁欺负你?告诉我,我王凯旋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没事。”
“真没事吗?”
“真的没事。”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不过,粮老弟,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第一个不饶过他。”
“王诗人,谢谢你的好意了。”杨粮明感动的看着王凯旋。
“表客气。”王凯旋连连摆手。
这天晚上,杨粮明又处于半失眠状态,他反反复复回味自己被那几个黑衣人带到荒地之后、被拳打脚踢时的情景,总感觉在某处,有一双美丽而又熟悉的眼睛在盯着这一切。
……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杨粮明的精神状态却显得很不好,神情颓废,走路踉踉跄跄,开晨会的时候也是摇摇晃晃。
自然,这跟他昨晚的睡眠质量有关。
“陈鼠,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胶水工阿兰问杨粮明,这个女孩是湖北人,19岁,虽然不是天姿国色,却蕙质兰心,这些日子里,杨粮明对她也逐渐产生了好感,要不是因为心里一直有猫的影子在萦绕,说不定,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没事。”
“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要不然,我这里有板蓝根冲剂。”阿兰边说,边要去帮杨粮明冲开水。
“是真的没事,阿兰,谢谢你。”杨粮明感激的看着阿兰,心里觉得特别温暖。
流水线的开关已经摁开了,大家各就各位。
王凯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歇,再左三圈右三圈的扭了几下,然后,准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蛤蟆主管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王凯旋背后。
“丢你老母。”蛤蟆主管一边骂,一边扬起手里的《射雕英雄传》,朝王凯旋的脑袋上砸去。
“王诗人,小心。”杨粮明急忙大声提醒。
可已经晚了。
蛤蟆主管手里那本厚厚的《射雕英雄传》,还是不偏不倚,砸在了王凯旋的脑袋上。
王凯旋被砸中后,他翻着白眼,看了蛤蟆主管一眼,然后,昏昏噩噩的倒在地上。
王凯旋挨打,作为好朋友加老乡,杨粮明自然不会无所作为,更不会视而不见。
“你凭什么打人。”杨粮明愤怒的指着蛤蟆主管。
“你是不是也找死。”蛤蟆主管冷冷乜斜着杨粮明。
“你这是在犯法,我一定要报警。”
“看来,你是真的在找死了。”
蛤蟆主管冷冷盯着杨粮明。
突然,他就像一只大蛤蟆似的趴在地上,鼓着腮帮子,脑袋一晃一晃的对着杨粮明。
眼看他就要朝杨粮明扑来。
就在这时,‘昏死’在地上的王凯旋,忽然又‘醒’来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凯旋连忙阻止蛤蟆主管。
“???”
趴在地上的蛤蟆主管抬起头,惊愕的看着王凯旋。
刚才他不是已经晕死了吗?
怎么突然又醒来了?
“老大!”
王凯旋就像一条十分乖戾的哈巴狗在向主人献媚似的,一脸讨好的看着蛤蟆主管。
“您的手累不累?来,我帮您揉一揉。”
“滚!”
蛤蟆主管站了起来,他无比厌恶的看着王凯旋,就像看着一只刚从厕所里飞出来的苍蝇一样。
“对不起,是我不好,又惹您出龙手了,就看在您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
蛤蟆主管冷冷一哼,像看着一只他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一样的看着杨粮明,然后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蛤蟆主管不可一世的背影,王凯旋摇了摇头:“此人是翻脸不认人,如果生长在东汉末年,肯定是一大枭雄也。”
“王诗人,你刚才……”杨粮明不解的看着王凯旋。
刚才,蛤蟆主管那样对王凯旋,王凯旋不但不生气,还低声下气。
“嘿嘿,好汉不吃眼前亏也。”王凯旋一脸坏笑。
“懂了。”
“懂了就好。”王凯旋拍了拍杨粮明的肩膀。
然后,他像个军事家似的告诉杨粮明:“正所谓,工厂如战场,敌强我弱时,不可与其正面交锋,可使用游击战术,或者等力量改变时,再将其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