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老病
亲爱的。
我现在忽然有点庆幸当初阴差阳错加入进来,随着这游戏一关一关地玩到了现在——可能用玩,已经不太恰当了——经历,对于我来说,这段时间以来的整个游戏过程,毫无疑问足可以称得上是一段宝贵的经历……
就比如,眼下这次的向死而生,让我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自己人生之中的一大缺憾……
现在的我,又是个有爹管教,有娘疼爱的全乎人了。
……
俺娘在喊了,该回家吃饭了……
现在的我,实在是太淘气了!
当初自己小的时候虽然就是在地球长大的,但因为是靠的邻里接济,说白了,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骨子里总是带着那么一种隐隐的怯。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忧无虑酣畅淋漓的童年。每天不玩到肚子咕咕叫,或者娘站在场院里喊我的名字,那是断然没有主动回家坐在桌前等饭做好的道理;衣服也是经常这里破个洞那边开个口子的,反正每天出门的时候甭管多新的衣服,再回到家您再瞧,一准儿脏兮兮跟个泥猴相似;和其他小屁孩儿一同玩耍的时候,底气那也是从来未有地足——怕你怎的,大不了喊俺娘去,或者,让俺爹给评理!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这样,我也实在是淘气得没边了——这是要把自己当初小的时候没有淘过的气,在这游戏里一次给淘个够本是么?
终于设身处地体会到了,为什么有一种乡俗,说是岁九岁讨狗嫌!
长到岁九岁的男娃娃,那淘起气,真的是连左近各家的狗都嫌弃!
……
唉,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你说说,怎么玩个游戏,都会觉得时间也过得飞快呢?
好像也就是那么眨巴了一下眼的光景,我就又长大了……
为什么要加上一个又字……
我长大这件事,本不至于令我如此感怀伤情的,毕竟,这些童年经历实实在在讲已经是白捡的一样……
我难过的是,俺爹俺娘变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我印象之中,他们俩的样子还保持在我刚生下来一睁开眼,看到的那紧紧挨在一起两张大脸呈现出来的模样,这怎一晃的,说老就老了呢?
俺爹额头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纹,没啥说的,被我气出来的;俺娘双手中那一条条裂口,显而易见,被我累出来的……还有他们二老头上那不知道何时已然全白的头发,还不都是为我操碎了心造成的?
……
亲爱的,你这次真的不会再出现了么?要知道,俺爹俺娘眼巴巴盼儿媳妇都快烙下病了,可是,他们二老又哪里晓得我的心病呢?
再拖下去,二老这身子骨……
每次被他们二老那热切焦灼的目光瞧得发毛了,我就只好灰溜溜地逃回城市里,躲回冰冷的房子。想你。
没错,我故意没有使用家这个字眼儿,而只是说,房子。
家人在哪儿,哪儿才是家。
这个冰冷的房子再大再豪华,没有家人的气息烘托着,根本拢不住热乎气儿,完全称不上是个家。不配。
至于我,也是被这刺骨的寒气天天这么冰着渐渐做下了病。心疼病。
一想起你,我钻心地那么疼。
这完全不是一种比喻,就是钻心地那么疼。
有别于心疼俺爹和俺娘——毕竟程度不一样:如果说对于他们二老的心疼属于心悸那样的级别的话,那么对于你的思念,恐怕已经达到了需要放支架心脏搭桥需要随身常备速效救心丸的那种程度……
生命中没有你,如同仰望夜空时看不到半点星辰。
往通俗了说,好比去买肉包子,结果一口口咬下来,发现是个馒头。
肉包子没有肉,叫什么肉包子?
生命中没有你,这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遇不到你,我已然病入膏肓……
天有不测风云,游戏里的老天爷原来翻起脸来的速度也并不比现实世界里翻起书来慢多少……
还没等到你的出现,先一步把我击倒的倒是真正的病魔……
没敢告诉俺爹俺娘,怕他们二老担心,更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病,用老一辈人的说法,就是瘟疫。
新世界了,很多事情都是和老一辈人那时候是反过来的。
过去的人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愚昧的很,对于这类瘟疫的预防与控制等等相关知识懵然无知,所以往往是既无法做到有效的预防瘟疫,在瘟疫未起之时就将之扼杀在摇篮里,等那瘟疫成了气候,又不懂得如何抵御,于是每次瘟疫施虐之时,村村遍布新冢,家家皆有哀声……
现在可倒好,时代不同了,活久见的事情却是屡屡上演:越是文明程度高的人群,越是光鲜亮丽衣食无忧赶时髦追潮流的猛士,越是闲着没事干喜欢没病找病把封印着瘟疫的那一个一个的潘多拉魔盒用自以为狂拽酷炫的优雅姿势我开我开我开开开……
我当然没那么手欠,奈何我的运气着实不济——那手欠的人,和我抬头不见低头见——原来他们也喜欢这种又大又豪华的冷冰冰的,房子……
瘟疫,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瘟疫,正是因为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来势汹汹有如燎原之火的凌厉威势。
我是在毫不知情、毫无觉察与防备的情况下,被这瘟疫给撂倒的。
但是,我深知此类瘟疫的可怕。
所以,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主动联络了所有我应该联络的人——唯独没有告诉俺爹俺娘。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二老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最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就好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当然知道,一旦我因这瘟疫而发生什么不测,他们二老会多伤心。
我也深深懊恼,在一直没能与你相遇的情况下,我竟然就这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收了去,那么即便这不过是一次游戏中的生老病死虚拟体验,我也觉得心有不甘,无语望天。
很多时候,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如果在游戏里的人们都能好像在现实世界之中那样珍惜那样认真面对,恐怕在现实世界里,就会少了很多把这仅有一次的宝贵生命当儿戏,自己作死还要连累大家的可怜虫……说他们可怜,正是因为他们错把生命当成了一场可以重来的游戏。
……
至于我,不管现实世界,还是游戏之中,我都一样去愛,一样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