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52_中戏

不容易！

……

确实，对于你这样一个赶鸭子上架的新手编剧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出完成度这么高的大纲出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你很有潜质。

啥？刚才这还仅仅是一个大纲？

虽然谈不上详细，但算个大纲。

大纲都还要加上一个，算？

毕竟，算起来，还有许多的细节问题需要填充进去找出问题然后再改再重新填充，反反复复几遍很常见。

好吧，我托大了，看来这编剧真不是谁想当谁就能当好的，我还嫩！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本身就是当好一个编剧，乃至任何其他职业的合格一员的及格线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不存在捷径，就是努力？

努力也不是闷头努力就行的……

知道知道：选择往往要比努力更重要对吧？这个你之前跟我说过的。

嗯。既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按照你刚刚草拟出来的这份大纲来执行，出发去寻找这最新一集里面的第一颗希望种子？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马上出发？

不错，既然这次是我亲手谱写的未来若干个小节之人生乐章，那讲不了说不得就要卖把子力气拼拼命了！

很好，传送开始！

什么情况？还带传送？高科技！

这不需要大惊小怪吧？你之前不是早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传送了？

那个不是游戏系统给……好吧，这次是进入你这位希望之神新近给安排上的戏中戏里面玩耍，你的地盘你做主！子曰，爽也！皮皮虾我们走！

……

……

……

哇——好大的一片荒原呐！

事实上，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要把这戏中戏里面的第一颗希望种子放在这样的环境里面。

这是我设计的？还没说啥原因？

虽然你是编剧不假，但是不少地方都被你含混其辞糊弄过去了……

怪了，为啥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倒想得美！每次进入戏中戏之前我当然要暂时把你的一部分记忆给封印掉，不然你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这GAME还有进行下去的乐趣吗？

呃，我注意到你刚刚用的是乐趣这个词，而不是必要或者意义啥的，也就是说，你更看重乐趣，那我反问希望之神一句：您的乐趣体现在哪？毕竟之前在我编的整个过程里面，你可是全程参与进来的，而显而易见，你不可能把自己的与这些剧情相关的那部分记忆也给封印掉，这样岂不是严重剧透了？你的乐趣体现在哪儿？

我的乐趣体现在，看着你这个编剧一个小块一个小块地拼凑起自己的希望，尤其是当这希望完全是由你一砖一瓦搭建好的空中楼阁拆分而来，这整个过程中体现了一种别样和谐。

不明觉厉。

那我换个更好理解的说法：你现在正准备开始玩的这款拼图游戏，其实是你之前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拼过一次又一次的一幅老图了，只不过你每次开始拼的往往是不一样的区域，又总是没等拼好就匆匆醒来，所以你以为这是一个之前从没拼过的图，其实只是从没拼完，而已。我的乐趣嘛，就是给你提供这么一个从一而终的机会：让你真正心无旁骛地一拼到底。

汗，这样都能找到乐趣？那你之前这日子过得是有多无趣……呃，就事论事，没有存心冒犯的意思哈……

东拉西扯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嗯嗯，开始。

……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么？

哪样？

好像练梅花桩一样迂回着前行，而不是沿着一条直线干脆利落地走。

呃，这个我在当初编这一集的时候没有交代的么？还是说，我现在这么走法已经超出大纲是在临场发挥？

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问我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在剥夺我的乐趣——我就是明知道你记不得了，所以才会这样问你的嘛，你何必再问？

汗，我说希望之神，您这可就是妥妥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就在一旁看着我玩，默默地做一个安静的美医官不好么？

话不是这样说的。在地球上不是有现成的说法驳斥你这种观点的？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我充其量只是通过你之前编好的大纲——注意，还是那种非常简陋的大纲——了解到你将要这样做，但是这行为背后的原因，在你的大纲里却是要么语焉不详一笔带过，要么干脆就是此处从略。

汗，好吧，怨我怨我，大不了以后我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就是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我之前的问题，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当然没忘——其实答案一点也不复杂并且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蚂蚁。

蚂蚁？

是的，蚂蚁。你仔细看，不难发现其实在我所选择的这条道路之上，交错纵横着许多条由无数只蚂蚁汇聚而成的细小河流，这些蚂蚁河流将这片荒原自然分割成了不同的小陆地。我之所以采用这样之字形回环的方式向前行走，正是有意地在避开这些蚂蚁河流，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踏在那些小陆地中央，从而保证不去惊扰到那些蚂蚁——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而已。

扫地不伤蝼蚁命？

嘿嘿，差不多吧，总之就是不希望我最终达到终点前的那一步步，是践踏在其它远比我来得弱小的生命之上行来的——这样违背了我的原则。

你这家伙，如果放在别的编剧手里的话，要么干脆就永远也捞不到出场的机会，要么就是活不过第一集。

无所谓，反正这是我编的剧——在这种情况下都做不到我笔写我心的话，那我还非心心念念着要自己来当这个编剧个什么劲儿呢？就直接擎现成的，去看别的编剧们表演不香么？

问题是，照你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荒原？

为什么要走出这片荒原？

可是，眼前只有这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不想办法走出去的话，你又能通过什么方式得种子过关呢？

嘿嘿，那，你也说了，这片荒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就算我不管不顾就那么横冲直闯一条道走到黑，也未必就能走出这片荒原的吧？就算最后真的被我侥幸走出了这片荒原，但这一路上因为我的横冲直闯而惨遭践踏的那些无辜蚂蚁，谁又能武断地认为它们心里不是怀着和我类似的希望？我又有什么权力为了快些实现我的希望而去肆意践踏它们的希望？那这希望实不实现还有何意义？如果即便这样都要强词夺理地宣称那些弱小生命的希望在强大如我面前，实现与否其实没多大意义的话，那我是否可以做出如下假设：当场景转换，时空剧变，我成了那蚂蚁河流中的一只，而另有远比我更睿智更强悍更不可思议的生命体充当了新的我，这新的我是否同样可以理直气壮地对着我一脚踩下，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的希望？

你确定你这还是在玩游戏？或者这样问：你确定照你这么个编法，除了你自己，还会有人愿意玩这游戏？

无所谓了，每个生命体来到这世上，必然都肩负着专属于它的一份独一无二的使命，我一直坚信这一点。没有必要照搬别的生命体之使命而放弃自己的，自然也没有必要放弃自己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利而去复制粘贴。

走自己的路？

让别的生命体复制粘贴去吧！

容我提醒你一下：口号喊再响，该吃的盐巴还是要一顿一顿掺着吃，该走的路也还是要一步一步迈着走：放在眼下，不想办法尽快找到那颗希望种子，你这一集是甭想跳过去的。

嗯，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原则，至少在我自己这台生命戏剧之中，只要我还能自我支配，我就要坚持我的原则，向着我的希望走下去。

所以，你的原则是？

蚂蚁也有权利找寻它们的希望！

和谐共生？

嗯，你总结得比我好，不错，不同生命体之间彼此双赢，和谐共生。

好吧，就让我看看当你和这些蚂蚁们实现彼此双赢和谐共生之后，那颗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希望种子，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我拭目以待。

……

前面陆陆续续看得到一些脚印！

嗯，我也注意到了。

这些脚印经常是诡异地中断掉，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发现了没？这些脚印都是那种直直向前的，而且沿途也不难发现惨遭践踏的蚂蚁遗骸。耐人寻味呢……

……

快看！前面不远处有个人！

看到了，也来不及了。

嗯，确切地说，那里曾经有人。

这片荒原，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甚至可说：危机四伏。

刚刚那个人是被卷入涡旋泥沼或者浮沙暗流中了吧……照此看来，之前那些凭空消失了的脚印，应该也是遭遇到了同样的境况落得同样下场。

嗯，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固执地要用这种蹩脚方式避开蚂蚁河流们，专门踩着那些小陆地向前行进了吧？

那些蚂蚁的行进路线之下……

不错：是那些致命的涡旋暗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需要知道，因为如果换了我是那些蚂蚁的话，我也不希望踩我白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