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看着聚集一处的兽群,神色中满是狰狞。
不过,他内心十分平静,这样的景象,在迁徙的路上早就见得多了。毕竟越是下行,元气越浓厚,禽兽化妖的概率自然也就越大。
一路上,他都是挑拣小型谷原让族人暂歇,这种现象都很频繁,何况此处较大谷原。然而,常规战中奈何不了那灰鳞首领,屠戮普通小妖却是容易的狠!
但在这时,灵觉似有触动,顾泽猛然抬头,依稀看见天穹上一朵盛大血莲灼然绽放。
天外天,高居洪荒天地之外,外层混沌与洪荒接壤、满是先天元气的一处神秘所在,浑身充斥狞恶气息的血袍道人显出身形,环顾左右,嘶哑出声:“道祖不出来见一见老朋友吗?”
“道友来意,我已知之。”元气流动,似乎勾勒一尊盘坐着的人体虚形,有淡淡寂寥的声音回应响起。
血袍道人嘴上扯起一抹笑容,傲然说道:“巫妖战罢,洪荒又过一量量劫,如今祖巫尸解,罪孽尽归血海。还请道祖教我,天道之中,可有我冥河圣位?”
“何须如此。”道祖虚影似乎叹息,接着便道,“道友已知,祖圣之位,独掌一道,唾手可得。”
冥河脸上淡淡,平静回道:“洪荒生我,盘古之泽,冥河自然谨记,也愿为洪荒聊尽绵薄之力。”接着一叹,又道:“奈何前车之鉴,犹未远矣!”
道祖默然,良久才道:“衔烛之龙,道友以为然否?”
冥河双眼直直看着面前虚影,似乎透过它将视线直抵道祖真身所在,又叹:“天地造我,性灵并无不同,只是环境不同,情欲有所偏向,然在浊中,更生向往。”
接着,他似乎低语:“正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偏要辛苦求取。我虽知道,仍旧问道,不然只在血海之中,问心即可。道祖知否?”
“盘古演道,无在外中,性灵为虚,偏衍造化,而我等皆为其反面,居于有,心却向无,你我并无不同。”道祖也是叹息,身上寥茫之意一时竟淡去不少。
然后,道祖感叹:“道友有雄心。”
冥河苍凉一笑,涩声道:“又能如何,皆在你彀中。”
道祖无言。
冥河接着道:“浊之极,有造化,我便全心受其浸染又何妨。至于烛九阴之事,我不为。”
“善。”道祖回道。
冥河便盘膝而坐,脸上竟露出市侩狡黠之色,说道:“那接下来的事,你不会干预吧。”
道祖就说:“我是天道。”
“好,好,好一个天道。”冥河抚掌大赞,但话语中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之意。
同一时间,他身上血影连闪,一瞬间也不知分化多少分身,直往下界而去。其中最早的一道,倏忽间来到洪荒某处羽民部落,围绕一名有着银色双翼、同色发丝如瀑披下的纯柔气质女孩审视打量。
道祖虚影淡然以对,并无丝毫动作,而冥河也不再说话,半阖眸子,似在等待什么。
顾泽漂浮兽群上方,法术如导弹洗地,从全身各处冒出,轰向下方,没一会,他便捕捉到三道看似寻常但在法术袭击中显得极其坚韧的身影。
“找到你们了!”
顾泽双眼一眯,月盾环身,双手持着月轮一合,化作一道圆形盘刃攻杀其中一只小妖。
这时,一道不可见的血色人形出现在他身侧,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翩飞,犹如影子。
血人双眼直透顾泽紫府,心中碎碎念叨:“这人修为如此之低,竟也能感应到本尊特意显化的神异,足见性灵敏锐,堪为人杰,正该入我血海修罗一族。
不过,这小小山神竟然也敢标记留印,真真是不知所谓。
咦,性灵如此庞大,我竟看之不透,莫非是娲皇出手施加保护,这下却不好办。罢了,反正都是随手而为,且做标记,再看后续。”
没片刻,这血人从顾泽身旁飞离,不知去了哪里,空气中只留一句呢喃感叹:“再临洪荒,英雄何其少,雏凤何其多。”
“杀光这些碍眼的东西,清清爽爽,王不会怪罪我的。”谷毅心中不断重复着类似的回响,提着手上铜刀,大步向前,在他身后,是黎颖等人族战士。
顾泽伫立半空,望着脚下四散逃逸的兽群,心中微感遗憾:“跑了一个会土遁的,麻烦。”
接着,他往天上射出一团银色光球,传唤族人过来收拾战场,分割兽尸。
西昆仑,元皇宫。
太元突感心绪不宁,踱步出来园中怔怔出神。
片刻,一只碧玉麒麟看到她的身影,蹑足过来,问道:“元君,怎么了?”
太元微微摇头,素手摩挲麒麟脑袋上的小巧枝角,半晌才道:“若有一日……”只是话到半截,她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麒麟偏转脑袋,奇怪的看着她,说道:“怎么?”
太元自失一笑,道:“算了,没什么。”
“那我载你出门访友?”麒麟眼珠一转,建言道。
“好啊,前番羲和失言,被紫光禁足,便先去她那里吧。”太元笑靥如花,俏皮说道。
“好。”麒麟说着,趴低了身体,嘴上却又絮叨着,“真是奇怪,祂们三位,紫光夫人位格虽低于其他两位,话语权却是最重。”
“这有什么奇怪的,皆有各自性情罢了。”太元侧坐麒麟背上,晃动双足,回道。
“是嘛?那元君,你看我是什么性情呢?”麒麟脚下腾起四团龙凤形状的雾气,向天上升起。
“你吗?调皮的小姑娘吧。”太元就笑道,只是不经意间,却看到元皇宫上,一名黑衣中年凝望而来。
太元讶然,眨了眨眼睛,可再去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在。
回到族中,顾泽铁青脸色看着死状各异的奴隶,暴怒出声:“无有王令,胆敢私自行动,罚尔等十年内不许有自己私产!”
“喏。”浑身被血迹沾满的谷毅、黎颖等人大声应道。
但顾泽又如何听不出这语气中蕴藏的沾沾自喜,他顿时气极,随手拎了根棍子胡乱抽打,嘴上骂道:“不以为耻,不知悔改,再加三年。”
骂完,他把那棍子一甩,竟连头带尾直接没入一侧山壁,只岩壁表层带起几许裂纹。
暂时解决兽群威胁,顾泽总算有了时间思考别的事情,首要一件,就是灰鳞蛇人的战阵怎么那般没有道理的强。
其实战阵之法,本质在于合众。
顾泽当时推演此法,先是以小队为一组锻炼,众人齐心,以队首一人为节点凝聚法术,然后再以小队为单位组成大队,以各个头领为施法节点,然后集合大队形成战阵。
当然,涉及到个体,每一个人都是修行的山灵一系能力,站位上则结合了祁山灵纹。
如同法力经由元窍勾连后,经由特定出口释放外界会形成玄纹式的法术效果,只要把每一个小队中个人当成元窍,而队首作为宣导出口,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果然可以放出对应灵纹笔画中的法术。
然而,说起来很容易,真正上手训练的时候,也是经过千辛万苦的调教才堪堪达成。加上每一个灵纹结构串联的元窍不同,训练模式,思路虽然一样,但具体到细枝末节却又极不一样。及至,战阵中的所有人都要达成同步,更是千难万难。
顾泽回想起蛇人战阵中密密麻麻,几乎覆盖每一个族人,想道:“莫非,蛇人排布的灵纹极其繁复,本质高于祁山灵纹?”
心内仔细回想,顾泽感觉这个可能概率很大。
其实,部落山灵战阵共有两个,但其中一个总是出现瑕疵,不然的话,可以试试两阵叠加。但现在,顾泽既然注意到这个问题,便准备接下来一段时间,给另外一座大阵搞上几个月的突击训练,然后再去尝试一下千人大阵的威力。
不过,除了这个可能,顾泽还想到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心力。
本质来说,修行都是意想的作用。不管是冥想法也好,还是吐纳法也罢,若个人意念不够强烈,是无法引动元气入体参与做功的。
这种现象,也就是顾泽称为灵魂改变世界的佐证。
所以,根据这种理论,若是精神意念够强,单结构法术威力是可以强过普通版的九玄纹结构法术,甚至毁天灭地也可以达成。然而,这需要的意志之力,恐怕无人可以实现。
“那么,我可以试着催眠战阵中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相信只要他们拼尽全力,可以抵抗住我的九玄纹法术?然后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告诉他们,随着他们的个体实力增强,战阵威力也变得变强,挡住爆波球不成问题?”
顾泽感觉可以一试。
接着,他又思考一会,一时间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外面,早已是太阴星高悬西半空的景象。
“九点了。”顾泽嘟囔道,就让吕彤准备点食物给他。
说完,他迈开步子在新的领地中游逛巡视,大致走了一圈后,顾泽欣慰点头,心中感叹:“族民夜间生活开始丰富起来,人口终于可以摆脱负增长的阴影。”
回来居所,顾泽吃喝完毕,本想继续修行,转眼看到吕彤眼巴巴看来,心中暗叹一声:“过去几年,终日奔波,倒是冷落她了。”
没一会,就有一副少儿不宜听闻的景象上演,只这景象正自浓烈,却有一层又一层的黑暗如水一样溢满覆盖周遭环境,即便火把熊熊,也难以阻挡。
顾泽陡然一惊,耳朵中已经听到外间族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再顾不得什么,他随意披了衣裳,跑出外面,抬头一看,便见本该处于中天位置的太阴星豁然不见踪影!
天外天,冥河呵呵一笑,悠然说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