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这些声势浩大的排场,也没有大张旗鼓全洪荒的广播,除了宣告轮回四道时候,此刻后土的声音仅仅响彻在九幽之下的幽冥界中。
而随着祂的话音落下,以轮回盘为核心制定的幽冥法则,纤毫毕露的呈现在所有在这范围内的生物认知之中。
不过,这本质上虽说是一种法则,但外显的东西更像是幽冥界的统治架构。
从最底层的阴兵、幽徒,到阴将、冥士,及至统领一地的阴帅、冥相,然后是大域冥王、幽君,最后到理论上坐镇中枢统管全界的幽冥大帝,共有五个层级。
当然,既说法则,单有架构只是虚胞,内里还需要相应的实质力量支撑,所以每一个层级都有相应的修炼和进阶法门。
两者一表一里,分别代表位格和权柄,互为统合,即是呈现在顾泽意识之中的幽冥法则了。
而这一道幽冥法则,存在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众生轮回服务。
所以,整个幽冥体系又可以看成三股力量:镇守、接引、判理。
镇守即是保护幽冥界的力量,接引则是将灵魂引入幽冥,判理便是将灵魂审判后送入对应轮回通道。
这个发现,让顾泽心中生出诸多感悟,但他心里更明白,若不能掌控轮回盘,即便幽冥法则不做保留全部呈现,最高也只能修到阎罗王那样的程度,而幽冥界至高位格将永远属于后土。
然而,洪荒之中,法则主比比皆是,哪一系的修行又能绝对可以爬到至高位置?所以,一切但看个人选择:对于愿想只是超凡脱俗登临神位的人来说,这无疑是难得的一步登天的机会;对于志不在此者,多做了解,丰富见知,多上一系手段,甚至从中找寻克制之法也是极为不错。
对于顾泽来说,当然是选择学而不用。但他的学习进度颇为堪忧,五层阶级中,前两个很容易理解吃透,但到阴帅冥相层级,就有很多东西似懂非懂,强行记忆的话,转头却又忘的丁点不剩。
没办法,他也只好想着勉勉强强从头捋到尾,囫囵吞枣,希望理解多少是多少。
不过,到了这第三阶级,实际已经相当于登临神位,称一句阴神或者冥神都是可以的,当然,这在神道体系中,也只是刚入门罢了。
而在幽冥法则呈现的时候,幽冥大地之上,四河外圈,接连显出许多全身精悍气息的存在。
他们大体呈现人形,但在具体部位上却又十分不同,有长着四只手臂的,有蟒头人身,或者其他物种脑袋的,也有兽身人面的,身上批鳞或带甲的,还有背覆羽翼的,总之就是千奇百怪。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巫族,准确来说是显出战体的大巫!
他们出现后,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同时以各自特有的修行方式深入定中,努力领会法则信息,并将自己的力量逐渐与幽冥同步,接着又有幽冥界本源力量凭空显化,投入他们体内。
很明显,这些就是后土身为幽冥大帝,为自己准备的基本盘,或者说底蕴。
片刻,当顾泽开始理解消化阴帅冥相阶层的修炼法时,幽冥界上空密布的块状虚影中,接连有模糊不清的身影显化,并将目光投射而下。
瞬间,幽冥界中就有反应,条条绳索一样的黑气升腾而起,与这些块状虚影相连,将本源力量投注其中。但同时,也有很大一部分块状虚影消失不见,显然是那里的存在对幽冥力量不感兴趣,或者心有他念。
接着又没过多久,一颗颗绽放灵性光辉的圆润念头流星一样从天上滑落,只在幽冥界中一滚,便即呈现不同相貌的神人,再拿手一指,一座座宫殿楼宇洞府就在四条大河之间的圈子里显化而出,而他们则将身一投,驻入此间。
其中一颗绽然青色光辉,念头体积又大又亮,光辉隐约辐射显现九色毫芒的,落于幽冥大地东方一座大山之上,显出一尊身穿宝蓝道衣的青年形象,所显冥宫,匾额上书写两个玄纹符号,看去有大慈之意。
这时,大巫们已经完成转化,形体虽然变化不大,但一身阴煞气息弥漫,望之便令人生畏。他们各自散开,分别选定一块区域,将周身力量弥散,融入幽冥大地,划定地盘,接着也不见施法,便有普通巫族以他们为中点显化出来。
因着后土权柄,这些巫人顷刻间就完成与幽冥界的同步,然后就开始叮叮当当的大兴土木。
很快,顾泽将后土主动显化的幽冥法则捋过一遍,然而当他准备再过一遍的时候,却愕然发现,意识中只有自己理解的那部分,整个太阴法则却是消失不见。
顾泽心中些微遗憾,想着:“看来,想要再做深入,只能把这幽冥法上手实践修行,才会有所触动。”
但他是不打算修行这幽冥法的,所以这次所得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玄冥的声音:“哈哈,该我出场了,肯定让后土大吃一惊。”
顾泽便觉视线突然以极快速度向下蔓延,倏忽间见到代表众生的那条河上突然被引出一条小小分支,行没多远,喷泉似的向上涌动往四周挥洒,转眼就形成一座小湖。
接着,小湖周围没水的地方,泥土涌动,形成一个穹顶似的盖子,盖在小湖上方,瞬间这盖子继续生长,没一会,就在引出细小分支的河道这侧长出一座小丘。
“哈哈,这人道冥海,却是我玄冥先拨头筹!”
顾泽耳边再次响起玄冥的声音。
而这时,一道宁静温和的声音随后也在顾泽耳边响起:“玄冥,此举后果你可是想好?”
顾泽对这声音并不陌生,正是地皇、幽冥主宰后土。
“没事没事,大不了就把这道化身舍给娲尊。”玄冥满不在乎,甚至有点混不吝的说道。
后土略一沉吟,叹道:“人道冥神,四季之主,我只怕你越陷越深。”
“哈哈,我倒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呢?”玄冥却道,“不然,又如何让我得见此子。”
听到这里,顾泽便觉一双清丽眸子看了过来,然而他左顾右盼,毫无发现,却似幻觉一样了。
不过这时,后土声音带了些惊讶说道:“咦,若不细看,当真难以发觉,此子竟有如此浑厚性灵底蕴。”
“嘿嘿,我初见他时,也是十分惊讶,就好像这人本源亦是天地初开时那一批鸿蒙属类,然而细细探知,方才知道这确实娲皇所造,人道之灵。但其底蕴之厚,却好像经历千百代蕴养积累。”玄冥接口道。
然后,两人齐叹:“果然是人道大昌。”
祂俩说话并无避讳,所以顾泽听着,大体上明白这两位在说自己性灵强大,甚至不输鸿蒙时期的先天神魔,所以十分看好自己,不由沾沾自喜。所幸他还知道自己身份,不敢随意插口,只在一旁暗喜不已,又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这两位为何不直接对话,反而以自己为载体,莫非这样可以杜绝被人发现的可能,或者将可能由此产生的因果嫁接到自己身上,甚至是有意为之?
不管哪样,弱势一方只能听之任之。
但这时,顾泽灵机一动,想起玄冥提过几次的只要你用我就能得,心中想着,若是我不用听到的这些信息为自己谋取好处,是不是就可以不沾这二位的因果?顾泽感觉可能很大。
然而,能不用吗?
此刻,却听后土叹后,果断说道:“既如此,天道即将归位,届时必有一场清洗梳理,而你此举,娲尊或不在意,祂却有可能亲自出手将你分割,如此恐有不测之患,正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玄冥听过,语带迟疑:“时机却比我预想早了一些,而且幽冥出世,必有九幽魔神反噬之劫,这个时候你将精力牵扯在此?”
“无妨的。”后土安慰道,“那位所行,我却是不会效仿的。”
玄冥大惊:“幽冥本源,何其珍贵,你可别做傻事!”
“此地合该乱中生序。”后土便道。
玄冥却似想起什么,又道:“也罢,你自己想好就是,反正这样总不至于担心你走上那步。”
后土就笑了起来:“哈哈,不说五方五老四相之主,乃至天皇,娲尊那关就绕不过去。”
玄冥就叹了一声,说着:“如此也好。”
便在这时,幽冥界中,无数奇形怪状的魔孽邪怪突兀显出身形,乱糟糟的扑向四条大河所在方位,但有巫族转化而成的幽冥部将镇守,一时却不得进。
而那间层之中,各色神祇飞出,越过巫族防线,施展法术神通,将这些魔孽邪怪一一斩杀,但偶尔也有魔孽扑涌,淹没神祇投射进入幽冥的神念,将他们浊染成魔,反过来冲击轮回防线,但有那大巫高高跃起,一个劈斩,顿时烟消云散,不屑出声:“想在幽冥捞好处,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然而,四河之圆极其广大,防御人手却又不足,总有很多地方是顾不过来的,所幸各部大巫游动出击,那些看起来身形高大气质精绝者都被一一挑杀,所以冲进外圈的魔孽虽多,却都是一些杂兵,而且才入水中,那水便如硫磺一样将它们消解殆尽,只余点点黑色残渣落到河底。
不过时间一长,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竟然游过外圈长河,虽然形体受河水消磨变瘦不少,却似没有影响一般,继续冲击第二道河流。
顾泽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此刻在他眼前发生的却也极其壮观。
便见随着玄冥话音落下,一座雄伟大殿依靠背后小丘拔地而起,接着一条宽阔大道从大殿之外延伸而出,同时又有房屋在大殿之前、道路两侧鳞次栉比罗列排布,接着又有一道城墙从河边蔓延,将小丘、大殿、房屋全部包裹,而道路直通城墙的地方,一座城门凭空形成,顶上书写幽都二字。
这城形成之后,玄冥一声叹息在顾泽心中响起:“从此后,我不再是禺强,只是玄冥。”
说完,一喝:“还不归位!”
顾泽心中一惊,接着恍然大悟,将意识中理解的幽冥法则尽数投入太阴冥龙体内。
“如此,我为玄冥,你便是这幽都城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