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洪荒世界，顾泽知道的科学原理并非无用，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元气以及由元气分化而成的各种灵气的存在，使得物态之间即便存在共性，但一旦有这种满蕴奇异神妙的东西存在并参与做功，那么一切的物理常数就都成了不再恒定的变数。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是以生长环境为变量产生的差异，但如果环境相同，只是生长中灵气富裕度不同，也会造成最终结果的极大差异。

譬如凡人、修士、仙人、圣人，本质都是人，但比不同阶级造成的国王和平民这种差异还要大。

同样的，在这世界，火一样可以将水烧开，理论而言就可以利用蒸汽动力，但如果火和水中的灵气含量不足，动力就有极限。

不过，仅是蒸汽能够推开壶盖这一点，实际上就已经可以培育人道科技树，然而没有意义。

有着不同象征、不同功用、不同意义的玄纹灵相，这些可以撬动法则之力的钥匙，才是洪荒世界的存在之基。

玄纹灵相就是电路板，法力灵气是动力源，由此衍生的元气文明符合世界本质，简单容易上手，上限也不是套用前世科技文明可比。

毕竟，每个人都能把自己修成核弹，一个修士就相当于一座工厂。

当顾泽明白了这些，思想层面上也就有了一次脱变。

辛辛苦苦发展科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好，而在这洪荒世界，修炼、发展元气文明，一样也该是为这个目的服务。

而元神成就以后，认知中囊括万法知识，自然也就明白，通过各种法术，以及玄纹灵相发展出来的阵纹技术，前世所知种种皆能得以实现。

这样的基础下，人族一代代传承，最终会成为什么模样，顾泽似乎看见一个极其昌盛的文明，但同时内心也生出极大恐惧，万一自己最终培育出来的是一个怪兽怎么办？

而这一点，也是那血与火念头的根由之一：一旦有这势头，那就毁灭重来。

但这并非他最终的思考结果。

不管科技还是元气法力，既然都只是为人提供服务、实现人心欲望的手段。

那么，文明的终极目的该是什么？

是约束欲望，与所处天地和谐共进；还是最终将所有欲望得以释放和呈现？

顾泽不知道，顾泽也在找。

言归正传，科学原理并非无用，但有用的基础是建立在既知道这些原理，自身又有大修为在身。便如太极拳，想要四两拨千斤，自己得先有副好身板，可以先行抗住千斤重力的冲击。

当满足这两个条件，很多法术就能如釜底抽薪一般，可以从根源上将其推翻。

热空气上升，冷空气横流，由此有风。这是一般意义上，风产生的原理。

而在洪荒之中，即便拥有共性的物态之间，在细微处也有其特质属性，便如四向之风都是风，但东方和风主生，南来熏风燥热，北方朔风冷酷，西来金风孤肃。

所以，具体事务具体分析并有针对性应对，才是正理。

眼下，那黑斑虎降临时所携恶风，三成金罡三成威煞，其余四成才是气流滚动带来的冷肃。有了灵识这一瞬间的分析带来的信息，以顾泽之能，有所针对自然不在话下。

黑斑虎见状，心里先就咯噔一下，这风是他本命神通所化，虽然只是被动加持而非刻意所为，但这般轻松化解，连个法力波动都没感应到，实在大出意料。

不过，虽有警惕，他依旧叫嚣道：“底下小儿听着，哪个不开眼的在那边崖上乱排污物，浇了老子一头一脸，识相的快些出来认罚，不然，本尊就把你们全打了牙祭！”

这话里神意直冲众人而来，听到便有相应景象映现脑海，汤半釜刷的一下煞白了脸色。

顾泽和那黑斑虎灵识瞬间捕捉到这点异常。

“好啊，就是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胖子，莫要连累同伴，快些出来认罚！”黑斑虎当即叫嚣。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以他所在为中点周身百丈范围内显出一个表面由不规则多边形平面胡乱构成的琉璃球，接着就有无数刺眼光辉笼罩，只一瞬，金色流炎在球体内轰轰燃烧起来。

“哇呀呀，真是蛮横不讲道理，竟敢暗施法术害我。”黑斑虎周身卷起狂风，怒声吼道。

实际上，这球一出现，所罩范围就成顾泽领域，天地灵气被其主导，而黑斑虎这风虽然厉害，却只能由体内妖力供能，可以说天时地利皆被封绝。

但让顾泽意外的是，自己这领域法术太阳流火罩虽然看似以其凝滞特性将黑虎暂时封困，但灼烧特性却是烧不动黑虎护体恶风，这场面一时竟然相持起来。

“不是烧不动，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困住这虎妖！”顾泽心中浮上一层不祥。

顾泽认知中，术法展现在于用法力引动物理性质的外相用于对战厮杀，本质则是撬动法则之力做功。所以斗战斗法，就是修为层面上的直接对撞。

一个法术下去，能就是能，打破防御干死对手，说明自己法力品质高，修为比对手强。不能，就说明修为没人家高，或者法力层次相当。

当然，若是旗鼓相当，先手者铁定大沾便宜，若是有万全准备，加上法力特性绝对相克，越级战或杀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准备的不够周全，或者先手无功被对方反应过来，对战基本就是个持久战，这个时候就需要看各自应变反应，但大体上，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所以，在发现那虎妖出场时带起的恶风不过如此，而灵识扫看也没发现他有多少神异，更得知这虎妖来意是为找茬，当即选择动手灭杀。毕竟，这不过是个妖。

而顾泽用的法术，基本上是他这个修为境界中，处于绝顶水平甚至有所超越的，既然无所建树，那就只能说明这虎妖的境界比他高。顶多，也只是在感知方面有所欠缺。

但实际上，原因只是顾泽灵识特异，施法不易被察觉。然后，再加上这黑斑虎听了白泽的话，下意识就认定这事手到擒来，根本不做防备，这才被顾泽先手得逞。

“兀那人，可是领头的？快快散去法术赔礼道歉，不然的话，本尊可就不客气啦！”虎妖摆动尾巴，咔嚓咔嚓的声音中，琉璃球外罩上显出道道裂纹。

“栎原上杀妖类杀的太多，有些飘了。”顾泽内心反思一句，挥手撤去法术，说道，“未知尊姓大名？”

不过，他心里虽然反思，其实并没发现，最近几十年，虽然内心对未来有所思考，但对实际经历中获取信息的分析和推演行为已经很少很少，而这自然是因为诸事顺遂，每一件事情都去推究深思其背后更多意义、太累。

至于现在，他却是已经看出这虎妖看似凶恶，但气势汹汹而来却没立即动手厮杀，足见深意。

“算你识趣，咱是开明氏陆重，妖皇钦命九天御风大将军！”

黑虎落到地上，身形不断缩小，仍旧比顾泽还高两头，粗声粗气的说完，正好绕着他转了一圈。

而顾泽见到他脖子上一圈虎面斑印，心中一动：“九首开明兽？不，十首？”

想着，谦声说道：“族中小儿无知，冒犯大将军，还请海涵。”

“不行，你得赔偿我。”黑斑虎陆重说道。

顾泽一滞：“怎么赔偿？”

“咱就直说了，妖皇身陨，咱没了依靠，你封我当破虏大将军，专司征讨各种异族。”陆重盘踞顾泽面前，摇头晃脑。

顾泽讶然，眉头一皱：“你要投靠我，为何？”

陆重便道：“咱不瞒你，妖族大势已去，幸存妖王分了两派，一派是知大势的，以白泽为首，打算投靠你们人族，恰逢道德天尊传法，就在这确山聚首，看看谁是明主。恰有此一遭，白泽得了天机，认为你这一队领头的不错，就把那童子尿撒到咱脑袋上，他一说，咱就明白过来，要以此为由头顺势投靠于你。”

闻听此言，顾泽立时想起，妖族中晓阴阳知天数的，开明兽便是其一，而他嘴中白泽更是深谙此道，算是这一行中仅次伏羲的大能。

而且，这陆重把话摊到明面上说，还真让他厌恶不起来。

只是，不厌恶归不厌恶，顾泽要行的道，是唯人族独尊，绝不允许非人族出身者浸染掺杂分润气运，试想太清道德天尊想要插手人族，他都抬出娲皇顶了回去，更遑论妖族。

至于此刻，道德天尊出任人教教主已成定数，他要去那都广，打的主意就是要尽量消去这位在人族中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顾泽咬牙说道：“想做人族破虏大将军，倒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

“什么？”陆重呲了呲牙，直觉不是好事。

“舍去妖身，投胎做人。”顾泽眯了眼睛。

“哈哈！”陆重咆哮起来，“真当我不敢杀你！”

“你敢，但你杀不了我。”顾泽十分笃定。

昔时，直面太清，娲皇出场背书，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何还是做了人教教主，但此刻这开明兽陆重想要杀自己，断难做到。

“我不杀你，我杀他们。”黑虎站起，甩动尾巴，威胁道。

“你们想要投靠，是为自己还是为族群？”顾泽不为所动，转而问道。

陆重一滞，恨声骂道：“贼老天。”说完，腾空而去。

顾泽抬头，高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说那话，已是违心。虽然在你听来，那话是欺你知道太多，但你们若是真心想为妖族留一线生机，那就按我说的做。”

“哼，自以为是，各看手段吧。”陆重身形消失不见，话语却遥遥传来。

没过一会，那处谷中，黑斑虎气咻咻的说道：“你们都看见了，那厮真是狂妄，白泽，咱知道你决定不会动摇，但咱却已经尽力，这便退出了。”

“无妨无妨。”身形似羊似麒的白泽说着，“理念不同，所走道路自然不同，而这也是咱与那二位分道扬镳的根由，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以后有缘再会。”

“嗯，有缘再会。”陆重颔首致意，留下这句话，破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