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盯着格兰瑟,在听到这话的第一瞬间,他先是怀疑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对方的阴谋,紧接着,他又觉得格兰瑟来找他帮忙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的阿诺德怎么看都是萨莱帝国的敌人,如果帝国有什么大麻烦,那么比起帮忙,他反倒是应该庆幸自己有了复仇的机会才对。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忙?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逃亡到异国的落魄王子,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即便格兰瑟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严肃,阿诺德还是保持着戒备,“帝国出什么事了?”
“准确地说……是卡尔遇上麻烦了,”格兰瑟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鼻梁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光是这个月,他就在帝都遇上了五个杀手。”
“他待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上,当然随时都要做好准备遭到暗杀,帝都有这么多的护卫,大可以每天都派人守着他,”阿诺德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在确信卡尔就是政变真正的策划者之后,他便很难再像过去一样对待自己的这位叔叔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如果是普通的杀手,帝都随便哪个侍卫队都能轻易应付下来,就算是伯克朗派出来的杀手也一样,但最近我们面对的情况却不一样,那些企图刺杀卡尔的人,身上的力量都不同寻常。”格兰瑟垂眼盯着杯子里的酒,眼中多了几分忧虑,“毫无疑问,那些是被深渊的恶魔操控的人,但也只是被操控的人,我这次到这里来,就是要找到操控了那些杀手的家伙。”
“而你希望我也帮忙?”阿诺德挑眉,只觉得卡尔面临的问题确实比他想得要严重不少,“你为什么确定那家伙就在这里,而且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吗?”
“关于那家伙的位置,我有自己的办法来确定,”即便有求于人,格兰瑟在说话时还是有所保留,“我要面对的可是一个来自于深渊,可以利用自己的力量操控人类的恶魔,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处理掉这个威胁。”
“我不明白,深渊里的恶魔为什么会想要卡尔的命?”阿诺德其实从来都不知道来自于深渊的那群怪物到底想要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多数的恶魔都不像西蒙一样性格古怪,以至于对人类世界的权力和地位有兴趣,“还有,我有什么理由帮你?”
实际上,不论格兰瑟再怎么费劲口舌,阿诺德都很难说服自己去帮卡尔除掉威胁。
在内心深处,阿诺德还把自己当做是萨莱帝国的一员,他也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帝国,夺回一切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如果萨莱帝国真的面临了什么危机,他或许会犹豫,但一定会出手帮忙。
然而现在格兰瑟要他帮的人是卡尔,这样事情就难办了,卡尔确实是他的亲人,但在政变的那天,卡尔也没有因为血脉的关系就放弃屠杀,卡尔确实曾经是他的老师,但在这个人加冕之后,他从卡尔那里学到的所有东西最终都变为了指向背叛者的武器。
阿诺德曾经将卡尔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崇敬,而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崇敬,才让他在遭受背叛之后感到格外愤怒。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啊,哥,虽然少了许多人情味,但我觉得这样的你才更适合这个世界,”格兰瑟低笑了一声,“你一直想见一面卡尔,问清楚他为什么发动政变,是吗?他和我说过了,如果你这次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就会见你一面。”
阿诺德一愣,终于打破了自己一直佯装出来的满不在乎的假象,将实现从窗外收了回来。
他当然想见一面卡尔,虽然每个人都告诉他卡尔就是策划了政变的人,但他还是想听自己的这位叔叔亲口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然而不论卡尔究竟是不是政变的元凶,一直以来他都对阿诺德保持着避而不见的态度,这次他愿意打破沉默,出现在阿诺德的面前,足以证明眼下的他正在面临着多大的麻烦了。
“他会到黎戈尼帝国来?”这样的条件毫无疑问软化了阿诺德的态度,他已经开始思考整件事的可行性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深渊的恶魔会想要卡尔的性命。”
“实际上,萨莱帝国埋藏在黎戈尼帝国的据点多得超乎你的想象,而卡尔想要安全地到这里来一趟,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格兰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窗外,休渔祭的米奈港迎来了一场大雨,“至于深渊的恶魔和他的关系……我想等到你见到他的时候,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难道说卡尔和深渊的来客也有什么联系?还是说,那场政变,乃至帝国的阴暗处,都埋藏着什么与深渊有关系的秘密?过去的阿诺德只把这场政变当做是一次完全出于利益的背叛,因此他无法理解卡尔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还一度自欺欺人地拒绝相信卡尔就是事情的主谋。
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最开始想的那样简单,在这个世界的深处,还隐藏着许多常人难以触及的黑暗。
不过好在他早就不是什么头顶光环长大的年轻王子,也不是什么被国家驱逐的逃亡者了,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也见过了这个世界里无人知晓的阴影。
“希尔·黎戈尼殿下到!”
侍者的通报声将阿诺德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也成功地让整个大厅安静了片刻,然而很快,嘈杂的议论声就又一次在大厅之中响起。
整个舞会的焦点,身为皇室成员的希尔从大厅的正门走了进来,和许多穿着花哨的男男女女不同,黎戈尼帝国的王子殿下浑身的礼服都是暗色的,然而这并不妨碍人们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黑发的青年微笑的样子谦和有礼,他简单地向前来迎接的西蒙点头致意,随后便自在地和身边的几位贵族聊起了天。
然而看着那家伙的眼神,阿诺德的心底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希尔的眼中的笑意之后似乎隐藏着无人能懂的冰冷,浅薄的蠢人或许会被他善意的面具所欺骗,但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个家伙不是能够深交和信任的对象。他的脑子里装满了野心和阴谋,自然也就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一星半点的人性了。
选择将梅尔嫁给这样的人,西蒙一定很讨厌自己的这个亲人吧。
“是黎戈尼帝国未来的国王啊,”听格兰瑟的语气,他似乎也并不喜欢希尔,“我能找机会杀了他吗?”
“你会给西蒙添麻烦的,”阿诺德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西蒙为什么会认识你?”
“你叫他西蒙啊,用一个人类的名字称呼恶魔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格兰瑟的目光落在了男孩的身上,“我的一位朋友和他很熟。”
能和一位恶魔很熟的家伙,一定是另一个恶魔吧,阿诺德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在不久之前两人的那场战斗之后,突然出现将格兰瑟带走了的那个黑影。
格兰瑟也有一个愿意将力量借给他的恶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阿诺德觉得格兰瑟使用那份力量的方式又似乎和自己有些不一样。阿诺德使用梦魇的力量必须要通过某个特定的武器作为媒介,而格兰瑟使用力量时却好像那份力量就属于他一般。
是自己和梦魇之间的联系还不够紧密吗?还是说,格兰瑟使用了什么阿诺德不知道的方法?
“朋友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其实是之前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黑影吧,”提及之前的战斗,阿诺德的手不由得碰了碰自己腰间的那把手杖剑,“你又是怎么接触到深渊的力量的?”
“这个问题……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答你,”格兰瑟晃着手里的酒杯,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但那个黑影,确实是我的朋友。”
阿诺德知道,自己对深渊的力量还了解得太少,梦魇对他还有着许多隐瞒,而格兰瑟也从来不肯对他多说些东西。他还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套些话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高跟鞋与地板相撞的一声轻响。
“晚上好,阿诺德。”
在黎戈尼帝国,阿诺德可没有多少机会听到别人叫自己的真名,出于条件反射,他回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说话的人。
斯蒂芬妮穿着一套象牙白的礼裙,优雅地朝着他行了礼,然而她的眼中却满是戏谑的笑意。
“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斯蒂芬妮看了看阿诺德,又看了看人群之中的西蒙,话语间带着刺耳的恶意,“我可听说,这些天你和莱顿家族的这位新的侯爵大人关系不错,如果他要下令肃清暗鸦巷,你没准会愿意帮他出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