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的痛呼将方言从震惊中惊醒，却一时间又难以接受如此事实—什么时候剽窃的这首诗？

天子呼来不上朝？是嫌李二陛下的砍刀不利乎？

艰难地扭转僵硬的脖子，看向程处默，目光中尽是探究。

程处默揉了揉已然通红的手臂，没好气地道：“看我作甚？谁让你昨晚喝那么多，连自己作的诗都忘了。”

正说着，忽地瞧见方言额头上渗出些汗水，目无焦点，似是癔症了一般。愣了片刻，程处默爆发出一阵疯也似的狂笑：“你，你不会是被吓到了吧？哈哈……天呐，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方言瞬间惊醒，回过神来，看到李承乾与李泰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而程处默趴在茶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也知道了？”

方言心里惴惴，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李承乾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父皇自然知道的。”

“陛下对此有何反应？”

“我知道，我知道！”

李泰迫不及待地叫道：“父皇震怒，特地派大哥与我前来捉拿方山伯归案，剥爵削职，秋后问斩！”

小胖子的话一说出口，方言反而心下大定，抹了下额头冷汗，面对三人的坏笑，尴尬地道：“这个笑话真冷。”

回过神来，方言后悔不跌，尼玛李白的小迷弟杜甫为偶像作这首诗，也没见扒灰的玄宗皇帝将他下狱，又不是满清时候的文字狱，怕他个球！

“哎呀呀，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来来来，让俺摸摸裤裆，有没有尿裤子？”

一把将程处默的手打掉，正想回怼，却听李泰悠悠道：“若是我也能作出这种诗来，怕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太夸张了，又不能当饭吃。”

方言摇摇头，这种文青情怀要不得嘛，别看杜甫千年后被人尊为诗圣，但他当时生活也是极为困顿，要不然也不会写出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样的千古名篇。当然了，智者安其贫，说不定杜甫他老人家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哪里夸张了？如今满长安可都在传！大哥与我来时走的朱雀大街，所到之处，皆在谈论酒仙呢！”

“不许提什么酒仙。”

方言又有些反胃，忙深吸几口气，强行驱散了这种不适，问道：“都说了些甚么？”

李泰眨了眨眼：“想听好的还是坏的？”

方言想了片刻，果断选择了先听好话。

“好话就是方山伯诗名满长安，为救美人挺身而出，大战范阳卢氏登徒子，抱得美人归。”

方言心里隐约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坏的呢？”

“坏的嘛，自然是方山伯乃色中饿鬼，衣冠禽兽，先是与唐氏女不清不楚，后又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据说都动起了兵刃……真是白白糟蹋了一身文采，各家的闺女可要看好了，听说方山伯夜御十女，无女不欢……”

方言捂着胸口，心疼得厉害，咬牙切齿道：“是哪个王八蛋在造老子的谣？”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逮着身旁嘿嘿傻笑的程处默就是一顿乱锤。

“让你带我去烟波楼！”

“让你不阻止我喝酒！”

“让你不阻止我作诗！”

“让你穿一身骚包绿……”

最后一句借口完全就是扯淡了，好在程处默理解方言的心情，不与他一般见识，不然此时趴在沙发上嗷嗷直叫的就指定是酒仙了。

发泄完了，也累了，方言哭丧着脸生无可恋。

李泰这个阴险的小胖子又蹦出来一句：“来的路上，恰好碰到魏伯伯，他老人家正义愤填膺地对人说起要参你一本……”

方言咽了口唾沫，艰难出声：“魏伯伯……是魏征？”

李泰笑眯眯地道：“正是。”

“天呐！”

李承乾实在受不了方言这副哭天抢地的模样，劝道：“你别担心，今晨去向父皇问安，谈起你，父皇言语间并无责怪，过了这阵子，此事也就罢了。那范阳卢氏，也不需在意，晚辈们间的小玩闹，若是长辈出面，卢靖云自己都不会答应，不然长安城他是呆不下去的。”

“哼哼，我会怕他？再敢来，老子一箭射爆他的卵蛋！”

李承乾如此说了，方言心里稍稍宽慰了些，不过对卢靖云这个罪魁祸首，仍然是不爽的。

听方言提起短弩之事，李承乾与李泰交换了个眼色，李泰眨了眨眼，问道：“先生，我听说你昨夜手持短弩，威风凛凛，硬生生地凭借一己之力将数十人逼走，可是当真？”

“嘿，那可不！一群土鸡瓦狗，哪能敌得过我手中之弩？不是跟你们吹嘘，那卢靖云幸好是识相，不然，哼哼……”

就是听不得别人夸，方言的白牙龇得快要咧到了耳根后，在李承乾二人崇拜的眼神里，啪嗒一声，从后腰取出短弩，放在茶桌上。

李承乾拿起短弩，左右看了个仔细，问道：“这短弩可否大量制作？”

“以现行的炒钢工艺来说，依葫芦画瓢罢了，有甚么难的？”

对李承乾上来就问这种问题，方言是觉得有些奇怪的。识货的人看见短弩，第一句肯定是要问射程和精准度的，哪里有像他这样的？不过方言也只当他门外汉，并不曾多想。

“这个箭匣能装十支短箭吗？”

“当然，昨晚用掉一支，还剩九支。”

一边感谢着某宝商家，一边熟练地将箭匣拆了下来，兴致勃勃道：“铁羽箭的尾是重中之重。木箭易装雕翎，却不堪飞行，易飘易落。铁箭杀伤力大，却不易安装箭羽，我这十支箭，在尾部雕刻镂空铁翎，便能一举解决这个难题。咦，这支箭的箭头竟然有些弯曲，靠，还有红色砖沫？”

没注意到李承乾与李泰的异样，方言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地摩挲片刻，恨恨地道：“弄虚作假！真他奶奶的想穿回去给你个差评。”

虽然听不懂方言在嘟哝什么，但李承乾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笑道：“这支短弩甚是好玩，先生，借我玩几天如何？”

“那又何妨？只管拿去。不过得尽快还我，这可是我的保命神器。咦，处默，你的眼睛怎地了？被风吹了？哎呀，赶紧关上窗。”

程处默张了张嘴，想起老爹的嘱咐，叹了口气，终是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