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自信使在场的人俱都喜形于色，李二笑道：“若果真如此，你所酿之酒便是有大用的。若战后将士因疡症而亡之数减去三四层，那便是黎民之望，国家之福！”

诸臣频频点头，连魏征都缓和了脸色，抚须道：“有其一必有其二，某洗耳恭听。”

“二者，小侄所酿之酒远非如今美酒可比，甚是辛辣，喝上一口，纵然是寒冬腊月亦会浑身暖和，早就听闻草原天寒地冻，那里的人，必定是极为喜欢的。往草原上大量倾售，用少量美酒换牛羊，何乐不为也？”

“用美酒换取牛羊？”

李二眼睛一亮，转瞬间又皱起了眉头：“但这与粮食换牛羊有甚区别？不妥，不妥。”

酿酒自然是耗费粮食的，投入与产出之差也是相当大的，李二有这个担心倒不是什么意外。

方言眨了眨眼睛，忽地道：“陛下，如若小子有一件稀世珍宝，唤作七彩琉璃，美轮美奂，光彩夺目，恰巧的，七彩琉璃内竟刻着‘大唐永昌’四个字，您会出大价钱收购么？”

李二霍然起身，死死盯着方言，本就酡红的脸色如涂满鲜血，喝道：“方言，此珍宝在何处？快拿出来！”

指着方言的手指不住颤抖，像极了失心疯。

方言愣了一下，完全不曾想到李二反应如此之大，却是忘了古人对祥瑞的执着——内部刻着大唐永昌的琉璃，不是祥瑞又是甚么？只需将此珍宝置于太极宫，天下即刻归心，连同藩属国必然会愈加恭敬。最重要的便是，此琉璃是在李二治下寻到的，玄武门的血必定会愈发的淡了。

程咬金看着方言还在发呆，忙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低声道：“愣着作甚？这玩意儿是你能拥有的么？”

方言这才回过神来，在李二通红的眼神和诸臣期盼的目光中，吭吭哧哧地道：“陛下，小子只是打个比方……”

话还没说完，忽地瞥见一道光飞速袭来，来不及作何反应，身子却被人提了起来，堪堪躲过暗器。

砰地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二的咆哮声充斥着整座厅堂，震耳欲聋。

“方言，尔竟敢欺君？”

巨龙的怒吼如同惊雷阵阵，方言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

秦琼忙道：“陛下，小言年少无知，还请陛下恕罪。”

仔细想了想刚才的问题，方言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惹了一身臊不说，竟还问出了李二是否会出大价钱收购……废话，倘若真的有，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李二坐下去，脸上的失望与怒气交织着，变幻不定。半晌，才道：“你继续说。”

方言不敢再瞎举例，忙道：“美酒在草原属于稀缺物品，小子的美酒更是千金难求，若是以寻常的酒来换牛羊，必然不合适。至于换取多少，届时尝试一番便知。”

李二还未从失望中走出来，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手指在圆桌上轻轻扣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偌大的厅堂竟有些压抑。

众人面面相觑，程咬金悄悄捅了捅方言，低声道：“那七彩琉璃珠你果真没有？”

方言点了点头，待看到程咬金面上的失望，想了想又道：“不过目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程咬金猛地抬头，眼睛亮的吓人，却也没有多问。

气氛正尴尬着，忽地听到秦府管家的声音响起：“陛下，公爷，诸位贵人，汗蒸房已然建好。”

李二霍然起身，道：“诸公与朕同去，看看这汗蒸房究竟是怎样的效用。”

率先走出门去，后来的人诸如程咬金尉迟恭等有些迷惑，不过待秦琼等人解释后，忙欣喜着跟了上去。

……

长安城，安仁坊。

卢冠斜靠在床边，正自闭目养神，忽听门外传来扣门声，一时间怒从心起，怒道：“滚！”

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卢靖云从门外走进来，叹道：“三叔，何故如此？”

“可是范阳有了消息？”

卢冠挣扎着艰难起身，面带希冀。

卢靖云摇了摇头：“爹爹因三叔被殴打一事请示了阿爷，阿爷传了条子，不许再生事端。”

卢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半晌，才握紧了拳头，嘶声道：“何意？”

“那胡儿如今初登大宝，却已然视五姓七望为眼中钉，肉中刺。他锋芒正盛，阿爷的意思，还是要暂避锋芒为好。”

“连那小畜生也动不得？”

卢冠凝望着镜中伤痕累累的脸庞，咬牙道：“小畜生威胁你在先，殴打三叔在后，老夫恨不得生啖其肉！”

想起方言在烟波楼众目睽睽之下逼迫自己落荒而逃，卢靖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侄儿从爹爹处得知，琼阁已派遣门下弟子与阿爷会了面，应是为了方言而来。”

卢冠登时变了脸色，嘶声道：“仙山琼阁？”

见卢靖云点了点头，卢冠握紧的双拳倏地送开，只觉浑身上下竟是舒坦了许多，大笑道：“自暗中相助先祖子干公门下弟子昭烈帝夺取襄阳后，四百年来，仙山琼阁总算是重现人世！”

卢靖云瞧着自家三叔癫狂模样，却是叹道：“三叔，阿爷之所以不准动方言，正是与琼阁商议之后才决定的。”

卢冠的笑声戛然而止……

“难道你我所受的屈辱，便就这样算了？可恨，可恨！”

卢靖云忙上前替卢冠不断拍打后背，轻笑道：“不除此子，侄儿寝食难安……阿爷不许，侄儿便自己动手。那小子锋芒太盛，又不懂得藏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真个有了甚么意外，也不算稀奇事，对么三叔？”

卢冠由悲转喜，笑道：“不错，想那胡儿也不会为一介死人再动干戈……靖云，你且放手施为，三叔为你撑腰！”

可怜的方言自是不知卢冠叔侄竟对自己起了暗杀之心，此时正卖力着讲解着汗蒸房的效用——毕竟占了秦怀玉三成干股，自然是要用心些的。

“尤其是对诸位战场厮杀的叔叔伯伯而言，汗蒸房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试想，酒足饭饱后，烫上几块石头，雾气弥漫，如置仙境，任由汗液从毛孔中汹涌渗出，浑身舒爽至极，那滋味，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