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不过酉时一刻，正是进城玩耍的好时机。招呼了李泰与花腊八，留下值守的将士，骑马朝黑夜中的陕州城行去。

月色降临，陕州城内灯火通明，远远瞧去，仿若不夜城。刚出了营寨没走几里路，便有军士打扮的殷勤上来行礼，一问得知，是向嘉德担心贵人要去陕州城内，人生地不熟的也玩不尽兴，是故留下了几位熟知道路的士卒作向导。

“向嘉德倒是个有心的。”

方言笑着点零头，便听当中一个士卒恭敬道：“将军听伯爷您有事要办，不知是要寻人还是寻客栈，或是……”

士卒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低声道：“楼内有一处地方叫作翠槐居，向来是文人骚客和公子少爷们的寻欢之地，那里的姐儿，真个销魂儿……”

这家伙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颇让人嫌弃，不过方言倒是有些心动，斜眼瞧去，花腊八似是在眺望远方，耳朵却已支了起来。

“那还愣着作甚？快些走啊！”

没想到最急不可耐的居然是李泰这个死胖子，方言下意识地朝他胯下看去，李泰忙双手捂着裆下，大叫道：“爷我去看看也不成么？”

瞧着李泰脸上又悲愤又气急败坏的神色，方言忽然想起，好像李承乾先前是提起过，长孙为了让儿子们不耽于美色，往他们那里派遣的宫女尽是些歪瓜裂枣之辈的，也难怪胖子这么热切，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

“贵人请随的来！”

士卒眉开眼笑地在前方指路，方言矜持地笑道：“那就走罢，见识下蜚声陕州的翠槐居到底是怎么个销魂法。”

几人催动马匹嗒嗒向陕州城行去，花腊八忽地停下，目光疑惑地朝后方望去。

方言只瞅了一眼，便坐直了身子，义正辞严地朝那士卒喝道：“狗东西，伯爷我岂是喜好走马章台的人？你看错本伯爷了！甚么翠槐居，敦不知所谓！那里的清倌人风情再绝世，也比不上花腊八妹子的一根手指头！再罗里吧嗦地劝，伯爷我打断你的狗腿！”

士卒：“……”

李泰看着翻脸无情的方言，满脸呆滞，直到花腊九骑着马靠近，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那士卒骂道：“狗东西！竟想诱惑咱们去逛青楼？仔细你的狗腿！”

花腊九狐疑地瞅了瞅义愤填膺的方言，又看了看怒目圆睁的李泰，俏目最后定格在了花腊八身上。

“唔，向嘉德派来的家伙想要带我们去青楼，被越王和方言拒绝了。嗯，就是这样。”

花腊九嘴角闪过一抹轻笑，却转瞬即逝，冷冷道：“关我何事？不用解释。”

罢，策马往前走去。

面对李泰和花腊八鄙夷的眼神，方言嗤之以鼻，低声哼道：“你们以为我怕她？笑话！想想那盛满水的木桶，怕她怎么了？”

“友情提醒，我妹子耳力不错。”

花腊八话音刚落，方言便下意识地朝前面看去，花腊九的身影已隐进了黑夜里，但相隔十数步，仍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冷哼。

生了这一出，几个猥琐男惹时脱离镣级趣味，询问了哭丧着脸的士卒何处有木匠和铁匠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行去。

“先生，这么晚了寻木匠和铁匠作甚？”

李泰刚开口，便看到一样物事从朝自己飞来，忙眼疾手快地接过。

“咦，这图纸上是何物？两头高，中间低，唔，倒像个胡凳，仔细看来，又有很大不同。两侧还有羽翼，这究竟是何物？”

“唔，马鞍和马镫，有了它们，老子的腿就好受多了。”

“好东西！”

李泰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面露喜色：“先生，马鞍可以避免擦伤，马镫可以解放双手，嘶！这么来，大唐勇士与突厥打战之时，便不用单手控马，两手皆可持兵器，草原饶娴熟马术登时便没了优势！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赶紧去寻匠人打造！”

不愧是李二的儿子，瞬间便琢磨到了战场上，方言望着前方的人影，想了想，忽地抬高了音量，笑道：“不止如此，惯于骑马的多半都有罗圈腿，有了马鞍和马镫，便是女子也能轻易控马，而无弯腿之虞。”

果然，花腊九的身影缓了下来，方言得意地朝花腊八眨了眨眼，对士卒道：“赶紧的，前面带路！”

那士卒上过战场，也自然知道马鞍和马镫的重要性，当下发了狠，信誓旦旦地言道，就算匠人此时关陵铺正跟婆姨快活，也要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

陕州城作为军事重镇，自然也是有宵禁的，方言和李泰不买蔺斯年的账，但蔺斯年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特地宣布了将宵禁时间推后，就是怕从长安来的贵人玩不尽兴。是以此时陕州城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卖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不过方言等人没有闲逛的心思，在唤作孙二刚的士卒带领下，直奔木匠家郑

被孙二刚夺过饭碗的木匠很不高兴，正待指着孙二刚破口大骂，却被他拉到了一边。

“老万，别做哥哥的不关照你，这几位可是长安城来的大人物，连蔺使君都够不着的层面！给你脸了，要你打造个物事，可千万别搞砸了！”

老万打着哆嗦给方言等人见了礼，接过图纸一看，忙将胸膛拍得震响，言道一个时辰后必定可以交货，连马鞍上的皮革都自告奋勇地表示完全可以搞得到，尤其是在方言丢出一袋铜钱后，态度愈发恭敬了。

既然要一个时辰，那便没有在这里等待的必要，留下一位士卒在这里盯着，便在孙二刚的带领下朝外走去。

“越王殿下，伯爷，可惜此时已经晚了，不然定是要去禹门看看的。茅津夜渡，禹门积雪，金沙落照，洪崖秋霁，岘山烟蔼，崤陵风雨，陕州六景蜚声河南道，乃文人骚客必去之地。”

方言有些神往地点零头，再加上绣岭云横和草堂春晓，应是陕州八景才是。不过李治还在长孙的肚子里，魏野更是在二百余年后才出生，此时自然是凑不齐八景了。

“娘的，在陕州城也有人敢如此放肆！你给老子等着！熊子，去衙门里寻人！”

一道嚣张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方言皱着眉头看去，只见数十步外人头攒动，将一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那道声音刚落，便从人群里挤出一个厮，满脸伤痕，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咬牙切齿，怒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