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克鲁格。”

另一名挺着啤酒肚的马莱警官走过来，看了一眼正因痛苦而全身抽搐的格里沙，笑嘻嘻地对刚刚踢完格里沙的人说道。

他其实看到这些，甚至于喜欢看到艾尔迪亚人因痛苦而求饶，因痛苦而死去的模样。

恶魔民族嘛，没什么人在意的。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小小的爱好，不过在同事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吧。

年轻的克鲁格不可置否的别过头去，看着正在入库的飞艇沉默了一下，转头又把格里沙拎了起来，冷漠地说道：“我只是在按章程办事，把头抬起来，再来一下。”

格里沙全身颤抖着，微不可查地攥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点了点头。

胖子警官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隶体一字的胡须，然后把目光移到了菲的身上。

“来吧，小姑娘我就先送回去了，克鲁格，你慢慢解决吧，我先走咯～”

他毫不在意菲惊惧的神情，抓住菲的手朝着土坡的另一边走去。

边走，胖子从兜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小声地对克鲁格吐槽。

“真是的，工作也太上心了吧，不过这份忠诚倒是做不了假啊。马莱的未来，正是靠我们这样的人支撑起来的啊。”

“咳...咳咳.....”

呛鼻的劣质烟草味钻进菲的鼻腔内，引得她双眼酸胀，喉咙像是火烧一样，咳嗽不已。

胖子从背后推了一把菲，催促她向前走。

“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

胖子警官带着菲越走越远，而格里沙此刻趴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腰来。

肚子被成年人给了一记用力的膝顶是什么感觉？

格里沙不想回答，因为他现在蜷缩作一团，嘴痛苦地咧开，露出颤抖的牙齿。

“感觉...内脏都给顶到嗓子眼上了....好痛....”

克鲁格走到格里沙的不远处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给自己点上，目光飘忽地看向远方。

过了近一分钟后，格里沙才勉强抬起头，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对克鲁格告辞：

“我...先走了....”

克鲁格听到，叼着烟看了格里沙一眼，又转了回去，而格里沙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转头就想走。

他要赶紧去找菲才行。

妹妹一个人呆在外面，而且还是快黄昏了，一点也不安全啊！

“来都来了，把飞艇看完再走吧。”

“什么.....”

格里沙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呆滞地看向正在抽烟的克鲁格。

你这人是脑子有病吧？

我尼玛一开始来看飞艇被你打，现在打完了还不让我走，让我把飞艇看完？

蛤？

虾仁还要猪心啊！

但这些话格里沙自然不能说出口，格里沙能干的，也只有乖乖听眼前这个马莱警官的命令。

“是.....”

他坐了下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克鲁格，确信克鲁格真的只是让自己看飞艇，而后才把目光移到飞艇上。

巨大的充气飞艇缓缓被推入仓库内，围拢在它周围的那些人就像是蚂蚁一样，黑压压的，小小的。

夕阳西下，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从大地上收敛，没入连绵的群山之中时，飞艇终于进入了仓库。而格里沙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坐在克鲁格身边了。

他吞了口唾沫，从地上捡起脏兮兮的帽子，对着还在发呆的克鲁格鞠了一躬说道。

“我...走了...我妹妹还在等我....失礼了....”

“啊啊....”

克鲁格叼着个烟屁股，目光呆滞地看着仓库，随口应了两声，示意格里沙可以离开了。

“谢谢....”

格里沙戴上帽子又鞠了一躬，然后紧了紧臂章，扭头就往土坡下面跑去。

“.......没摘掉臂章算你聪明啊，格里沙，如果艾尔迪亚人在收容区之外的地方被发现没戴臂章的话....”

“可是全家都要被送进【乐园】的啊。”

克鲁格站起身，把烟屁股扔到地上一脚踩灭，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啊...真是个走运的孩子啊！”

..............

堤坝上，现在。

格里沙用嘴扯掉了手上的纱布，鲜血从断指的伤口流淌而出，但格里沙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只是在笑。

格里沙盘坐在克鲁格的对面，咬紧牙齿咧开嘴，无声地大笑着。

笑着笑着，泪水就夺眶而出。

格里沙咧开嘴角，任由泪水和鲜血流淌，他看向克鲁格，似乎在寻求些什么。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是你吧，克鲁格，你那时候说我走运，现在看来我是真的走运啊......”

“我回到家以后，菲她并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警察告诉我们，菲的尸体在河边被找到了。”

“哈哈哈，她...她是被狗咬死的啊！”

格里沙哭嚎着，又大笑着，他用流血的双手抵住克鲁格的胸口，似乎是要质问他。

“我八岁的妹妹，是活生生被狗咬死的！”

“我的同志们，因为我而变成了吃人的怪物，追逐着格莱斯，想要从他身上分得一块！”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没用的父亲，没用的兄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我还以这副姿态苟活了下来呢？”

克鲁格只是看着格里沙像是疯了一样在那里哭叫，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声说道：“......停下吧，你的手不疼吗？”

血此时已经染红了克鲁格胸口的一大片，只是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格里沙的血。

格里沙愣了一下，然后惨笑着把双手举起来，好让克鲁格看清楚血淋淋的现实。

“谢谢你的关心啊......你剪掉我手指的时候好像也并不难过啊？”

是的，剪掉格里沙手指的并不是别人，就是一直以【枭】的身份活跃在暗中，为艾尔迪亚人提供帮助的克鲁格。

他的身份，马莱警官，完全是伪造的，通过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克鲁格成功地混进了马莱军方，为马莱人干黑活。

他平常的工作，也就是剪掉艾尔迪亚人的手指脚趾啦，给他们身上来几刀子，或者把他们阉割了之类的。

非常轻松愉悦的一份工作，至少对大多数马莱人来说，是这样的。

对于【恶魔】的后裔，迫害了马莱人上千年的种族，艾尔迪亚人，马莱人没有丝毫的怜悯。

在他们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之中，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克鲁格不同，他是......艾尔迪亚复权派的后裔。

“......”

克鲁格沉默地望着格里沙扭曲的面庞，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势把格里沙也扶了起来。

“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到底有多少艾尔迪亚的同胞在我的手上遭到了残害。”

克鲁格跺了跺脚，用手指向沾有斑斑驳驳血迹的地面说道。

“我也记不清楚，有多少人在这里被我变成了巨人。”

“里面还有......女人和小孩。但我一直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艾尔迪亚......咳.....”

“咳!咳咳.....”

话说一半，克鲁格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色的鼻血顺势流出，滴落到他的胸口。

格里沙张了张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而对着克鲁格说道：“你......先别说了，让我看看吧，我好歹是个医生。”

“我心里有数玩，没时间了。”

克鲁格说着抹掉一缕鼻血，但更多的血液继续流出。

“继承了巨人之力的人，会在十三年内死去。”

“自我继承这个力量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了。”

“.......”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没法继续下去了。

克鲁格就要死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突然，克鲁格猛地抬起头，极其严肃而严厉，灰色的眼睛再次焕发出年轻时代的光芒。

“我有一项任务给你，格里沙，这只有你能办到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