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合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出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快速的走着,而且一边走,还一边脱着衣服。
黑色的西服外套,蓝色的领带,衬衫的袖口、领口,手表……
男人在一分钟内将身上所有就算脱下也不影响市容的东西全部拿在了手里,并且保持着快速的前进,步伐不乱。
这人自然是夏和阳。
迎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迅速向这边跑来。
“夏医生,一号手术室。”年轻男医生深喘了一口气,向夏和阳说道,然后连忙接过夏和阳手上的东西。
夏和阳没有说话,但脚步却进一步加快,病人的情况不容耽误,而进手术室前还有更衣消毒的步骤,而这些事情所消耗的时间,也许就是病人活下去的希望,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懈怠,让一个人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迅速的做好进入手术室的准备,正当夏和阳要进入手术室时,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刚才的年轻男医生一脸沮丧的走到了夏和阳的面前,夏和阳皱起眉头,下意识的觉的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夏和阳问。
“夏医生,病人……不行了。”年轻医生声音凝重。
“……我去看看。”即使去看了也没什么用,但夏和阳还是想去看看,算是对这个还未见面的病人一个交代。
对于生死,夏和阳已经见得够多了,所以心中并没有多少的悲痛,有的只是懊悔,如果……自己能早来一点,也许就能救回来了,但是夏和阳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距离手术室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是夏和阳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每次的每次都是这样,身为医者,那种责任没有尽到的负罪感,让夏和阳感到无比沉重。
手术室一如既往的空荡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人,面色惨白,身上到处都是撞伤后的肿胀,一条生命的离开,悄无声息。
“夏医生,他……还有朋友还在外面等着。”略年长的护士面露苦色。
夏和阳知道年长护士的意思,对于一个医护人员来说,在岗位上工作十几个小时不算太难的事,难的是人没救回来的那份通知,谁都不想面对病人家属听到消息的那份撕心裂肺。
“……我去通知。”夏和阳沉默了一下,说道。
手术室外,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蹲在地上,手在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手臂和脸上有一些擦伤,白色的运动服上沾染了大片的鲜红。
夏和阳走到他的面前,男人有所感觉,慢慢的抬起了头。
双眼红肿,充满血丝,看来是哭过了的,悲痛的气息在身边环绕,是灾祸后的一般表现……但是,这人看起来好眼熟?夏和阳略有思索。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射过来。
“很抱歉。”
“……”
“……谢谢医生。”男人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情绪还算稳定。
“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男人继续问到。
“请稍等片刻。”夏和阳回答。
“那我能抽根烟吗?”男人带了一丝渴求的望向夏和阳。
“……”夏和阳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到我办公室吧!”
白色的烟雾缭绕,烟丝燃烧的味道在室内大量弥漫。
夏和阳两人相继无言。
“医生,你说人的生命是不是都是这么脆弱,一场意外,什么都没有了。”男人头埋得很低,香烟夹在双指之间,手指略有颤抖,火星时不时落下。
“那人,是你兄弟?”夏和阳没有直面回答,反而向男人问道。
“对啊!是我兄弟,很好很好的兄弟,我们在一个大院,从小玩到大,跟亲兄弟似的,我跟你说,他有一段时间还热切的追过我姐,说要成为我的姐夫,然后,我和他打了一架,他就再也不敢提这事了,……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稚嫩的不像话,一转眼,我们都快到三十了,你知道吗?他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但是,现在……”男人的声音落寞而又萧索,言语中充满着对往昔的回忆和对现实的痛惜。
夏和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劝谏眼前的人,也不想去义正言辞而又毫无意义的去劝慰眼前的人,对于别人的痛苦,不经历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去发表自己的想法。
沉默,伴随着香烟的烟雾一起飘逝,夏和阳的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看看他吧!”夏和阳说。
“……”男人掐灭手中已经燃到烟嘴的烟,起身,凝视了夏和阳一会,眼神略有深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表达,只是向夏和阳鞠了一躬,脸上带真诚的说道“谢谢您!”
夏和阳点头。
然后,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夏和阳目送他离开,不知为什么,夏和阳感觉自己应该问一下他的名字,不止是为了两个人交谈的这一段时间,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熟悉感。
直觉问题,夏和阳总感觉这个人自己认识,而且这个人应该也认识自己,或许说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他没说,这令夏和阳很疑惑。
就在男人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夏和阳开口了。
“等一下,我们……认识吗?”
男人身形顿了一下,高大的身影似乎蒙上了什么东西,一层朦胧,有飘忽的声音传来,夏和阳听到这人说“我叫,林远。”
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平静的天空,然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夏和阳的世界顿时纷乱。
林远……林筱的弟弟……
那个自己深爱女孩的弟弟,那个曾追在自己身后,打了自己一拳头,说替自己姐姐感到不值的男孩……
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夏和阳回神,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被打翻,发出咣当的响声。
“你姐姐……还好吗?”夏和阳声音艰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自从那次分离,夏和阳也就再也没有见过林筱,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
林远没有转身,手依然握在门把上。
“没了,十九岁没的,车祸,严重的车祸”
没了,十九岁没的……没了……车祸……严重的车祸……
夏和阳不知道林远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天台的,中途,好像有什么人叫自己,好像又没有。
风,静静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
医院天台很广阔,但空无一人。
夏和阳在天台围墙上坐下,白色的医士服在空中轻轻摇摆。
夏和阳目光平静的望着眼前的景色,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此刻的医院天台,犹如一副着了色的油画,只是这幅画的作者不怎么成功,使整幅画丧失了该有的生气,所有的一切都被静化。
然后,一阵小提琴的旋律将这份平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