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绣庄门前,不知何时立了一道身影,年过四旬,眼睛不大,但眉毛粗重,偏又蓄了满脸的络腮胡,显得侵略性十足。中等身材,透出一股凝重气势,给人以渊渟岳峙之感。门外原本就聚集了许多人,但无一人能靠近他周围三尺之地。
中年人目光凌厉,注视叶知凡:“少年人,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将他伤成这样,可是要挑衅我巨象门?”
巨象门,与唐思璇出身的凤霞宗一样,都是犁昌国四大宗门之一。巨象门的体修之法和金行之术,在整个犁昌国都是首屈一指的。
叶知凡缓缓抬头,至于中年人对视了一眼,便觉双目刺痛,有泪水汩汩流出,睁不开眼。
“熊叔叔,这事不能怪叶知凡。”唐思璇扶着林沐然,想要对这中年人解释什么,显然她认识这人。
“唐丫头,此事与你无关,别多嘴。”虽然唐思璇称呼他叔叔,但他与凤霞宗唐敬遥可没什么交情,两大宗门之间甚至有不少摩擦。不过,以他的身份,当然也不会对小辈如何,至于唐思璇的求情维护,有什么用?
叶知凡拱手施礼,不管这中年人态度如何,身为晚辈,不能失了礼数:“前辈可知晓方才发生的事情?”
“无需知晓,我只看结果。”熊开山语气平淡,却霸意凌人。身为巨象门长老,法相境的人物,一举一动均要符合他的身份,犁昌国,没人可以小觑巨象门。
叶知凡无言,双方实力不对等,说再多也无用。
熊开山看了眼林沐然,淡淡道:“前些时日,我巨象门得到一件上古真器,可惜器灵消散。你若愿意成为器灵,你母亲可以不死。”
九州灵域,普通武器被称为凡兵;刻录灵纹后炼制的,被称为灵器;自身蕴含法术的灵器,被称为法器。而真器,却是用料和炼制手法都极为特殊,甚至可以培育出器灵。犁昌国顶尖势力中,除了那个家族,其余七大势力都没有一件真器。
巨象门也是机缘巧合,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得到这件真器。虽然器灵已消散,但那可是真器啊,若能培育出新的器灵,当可一举凌驾于其余六大势力之上。不过,要想重新培育器灵,也并不容易。顶尖真器都是融合了即将开智的先天灵物,短则数十年,长则数百年的灵气蕴养,方能培育出器灵。然而即将开智的先天灵物,其价值尚在真器之上,可遇而不可求,这个方法显然不适用于大部分想要拥有真器的势力。
因此,修行界中有人另辟蹊径,将生灵魂魄炼入真器之中。但这个办法要求生灵必须自愿,因为生魂一旦有抵触情绪,融合必定失败。不仅如此,对灵魂的强度、与真器属性的契合度都有极高要求。即便有这么多苛刻条件,融合成功的概率却仍然不到一成。毕竟,以生魂炼制真器,说是邪魔手段也毫不为过。
可以说,熊开山想要叶知凡成为器灵,与直接杀人并没什么区别!融合成功,叶知凡的灵魂将永远被禁锢于真器之中,直至魂力消散而亡。若是失败,则魂飞魄散。
唐思璇心中发冷,眼中几欲喷火。别人所了解的叶知凡,拥有出类拔萃的修行天赋,是春华殿新生第一人。只有她和胖子才知道,为了修行,叶知凡有多么刻苦勤奋。入白石院以来,叶知凡哪怕是吃饭、睡觉、走路,都在时刻琢磨着如何修行。在这种自虐般的状态下,方才于新生中脱颖而出。如今,这样一个令人钦佩,令人心疼的少年,竟要被熊开山生生逼成器灵,何其不公?
可是,唐思璇的愤怒无济于事,熊开山不会听她的。而叶知凡为了母亲,却极有可能同意!
果然,叶知凡深深地吸了口气,漂亮的大眼中,倔强之意更浓了:“前辈若能保证我母亲一世平安,不受欺侮,我,愿意。”
唐思璇眸中的泪水漱漱而下,她只有使劲咬着嘴唇,方才不会哭出声来。她所搀扶的林沐然,却是一副沉思的神色。
“你若能成为器灵,我巨象门必然会妥善安置你母亲。”熊开山笑了,笑容极为爽朗得意,与器灵相比,李金浩算得什么?若不是人情难却,他岂会收这么一个平庸之才?
叶知凡来到了林沐然身前,静静地看着母亲,这个从小到大对他呵护备至却又极为要强的女人,如今是多么的无助。叶知凡缓缓跪下,磕头,心中暗道:娘,若有来生,我还做您儿子。
林沐然似乎打定了主意,深吸口气,十分平静地扶起他:“小凡,娘在这,你别怕。”
熟悉的语气,平静的神态,就像他儿时半夜惊醒时的安慰。边上的唐思璇咬破了嘴唇也没忍住,竟呜呜地痛哭失声。
林沐然拍拍唐思璇的后背:“姑娘,别哭,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她从未透露儿子的生父是谁,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但如今的局面,再不容她继续隐瞒,她决定,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明天就带着儿子离开犁昌国。
“啪!啪!啪!”有人鼓掌:“凶神恶煞的巨象门长老,欺负一对孤儿寡母,却逼出了母慈子孝的感人场景,很精彩!”
一袭蓝衫,头发扎成马尾,一字眉,干净清爽的殷海心,徐徐走出人群,看向叶知凡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之意。
熊开山皱起了粗重的眉毛:“姑娘何人?看不起我巨象门?”
殷海心充耳不闻,伸手替叶知凡把脉,随后笑道:”还好,些许内伤,不碍事。“
随后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唐思璇,还不忘挤挤眼睛:“每日一枚,三天后就没事了。”
唐思璇脸色登时通红:“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海心干净的脸上现出一丝俏皮神色:“我想的什么样?”
“没有人敢无视我巨象门!姑娘的胆量不错。”
熊开山的声音里,蕴含了金行真气,如铙钹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