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院中,冬雪殿是其余三殿弟子十分向往的地方。每年春华殿大比,所有拓脉境弟子都会竭尽全力展现自我,渴望借此获得冬雪殿的认可。叶知凡一直很好奇,冬雪殿与其他殿堂究竟有何不同?
冬雪殿距叶知凡的宅院不足二里地,沿途郁郁葱葱,嘉木繁荫。石径小道两边,开辟了无数药田,有不少着学院长袍的身影在药田中劳作。看衣襟上的纹饰,多为春华殿弟子,还有一小部分夏荷、秋实殿弟子,佩冬雪殿纹饰的,竟一个也无。
这些药田,都属于冬雪殿产业,但冬雪殿中弟子稀少,完全照料不过来。因此,常以任务形式向外发布,任意殿堂弟子都可领取。任务奖励中,丹药、灵器都有。
不论是纳气丹、归元丹还是拓脉丹,尽管品阶不高,但若以金银购买,价格极其昂贵。至于灵器,谁会拿它换取凡俗财物?对修行之人而言,修行资源是除了自身天赋之外最为重要的东西。因此,除了那些大家族、大势力子弟,家境普通的弟子往往对这样的任务趋之若鹜。
在白石院修行一年有余,叶知凡深有体会。他曾领取过这样的任务,大半年的辛苦,只换来三枚纳气丹,却仍然兴高采烈。
学院补偿给叶知凡的归元丹和拓脉丹,其价值远高于纳气丹,更别说其它的补偿了。由此也能看出,陆骏宜是多么有“诚意”。叶知凡心知肚明,若非姓叶,学院绝不会如此大出血。
冬雪殿与其说是殿堂,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园子:拱桥、台阶、围墙、园门一样不缺。一块巨石矗立在路边的杂草丛中,上面歪歪扭扭刻了三个大字“冬雪殿”,字写的丑,但气势极盛,银钩铁画,颇显峥嵘。再过去是一座长约三丈的石拱桥,没有任何雕饰,原始、粗犷,看形状,竟是以巨石镂刻而成。
叶知凡心中暗道:不知哪位前辈这么无聊,搬来一块如此巨大的石头,并将其镂刻为拱桥?
过了拱桥,是一排台阶,在远处时尚不觉得,走近后便发现了异常:这些台阶,从一尺到五尺,高矮不一。并且,表面极不规则,或尖或圆或斜坡,就是没有一级是平的。
“这还是台阶吗?”叶知凡自言自语道。
“这叫废物利用!当年这里只有一条石板桥,平平直直太难看了。我千辛万苦从迷失森林里扛回来一块大石头,雕了这么一座鬼斧神工的拱桥。抠下来的边角料,就放在这里做了台阶。怎样?是不是很有粗犷原始的味道?”
何汉成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知凡身后,洋洋自得地介绍起自己的杰作。
叶知凡嘴角抽了抽,没有作声,这殿主太“实在”,你还真不能和他太客气,会当真的!
何汉成上下打量一番,又伸手探了探脉搏,点头道:“恢复的不错,可以替我干点活了。”
叶知凡跟在何汉成身后,蹦蹦跳跳跃上不规则台阶,推开高大原木拼凑的大门,沿着杂草丛生的土路,在密林中整整走了半个时辰!叶知凡惊讶万分,冬雪殿竟有如此宽广?须知,凭他们的脚力,就算横穿白石城,也用不了一刻钟!
何汉成背着手,带着叶知凡,健步如飞地来到了一座不太高的石山脚下。这座石山上满是巨大黝黑的石头,山上寸草不生,显得有些阴森、狰狞。何汉成在几块巨石上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过不多久,四周忽然一震,轰轰隆隆声从地底传来,面前山壁裂开一个黑黝黝的口子,一直扎进山腹中。
何汉成率先跃向山洞,叶知凡想了想,跟了上去。他对何汉成了解不多,更谈不上信任,只是对方若有歹意,叶知凡根本无力反抗。
跃入洞窟仅下坠一丈,便踩到了实地。这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平台,平台往下,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台阶。无论是洞窟,还是台阶,全都泛着黝黑光泽,目力不足的人,或许都分不清哪是台阶,哪是洞壁。
何汉成微笑道:“怎样,这里是不是很神奇?”
“殿主,冬雪殿怎会这么大?”叶知凡问出了一路藏在心里的问题。
何汉成表现的比叶知凡还要惊讶:“谁说这里是冬雪殿?”
“那这里……”叶知凡不知道该怎么问了,面对这个实在的殿主,提问没点技巧,他能把你带进沟里去。
“不知道!”何汉成的回答很不负责任:“没人知道这里有什么,发现这里是偶然,恰巧我在一处古迹中得到过破损阵图,又凑巧与这处阵法吻合。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这话不尽不实,叶知凡听得莫名其妙:“那下面……”
“我哪知道?”何汉成翻了个白眼,平庸的男人脸蛋,翻出了一丝妩媚,叶知凡看的心里发毛。
何汉成解释道:“从发现至今,已有十一年,但没人能走到尽头,你走一趟就知道了。”
随后摊开右手,手掌上躺了一块玉符,递给叶知凡:“带上这个,下去走一趟,不行了就上来,捏碎玉符后我会来接你离开。”
叶知凡仍然满头雾水,还想再问,何汉成却不耐烦了,呵斥道:“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这般啰嗦,下去下去,我先走了。”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头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洞窟的门户已关闭了。
叶知凡摇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何殿主,真实在!”
洞内漆黑一片,眼睛已没了用处。好在到了拓脉境,没有光也能感知到周边环境变化,倒也不担心一脚踩空。
顺着阶梯往下,四周景物几乎完全一致。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路漫漫,仍然不见尽头。而身后,先前立足的平台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级级漆黑的阶梯。
伫立良久,周遭毫无声息,环境毫无变化。在这样的氛围中,心头的恐惧感会被无限放大,叶知凡也不例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前路的未知?还是来路的不可见?他想起儿时因淘气,被反锁在木箱中的场景,无助、茫然、无措、未知,构成了所有恐惧的根源。
叶知凡突然发现,自己手足酸软,无力跌坐在石阶上。莫非这里布满了毒气?叶知凡心头的恐慌在加剧,心烦,意乱,躁动,癫狂,他忍不住开口大叫,但无边的回音在瞬间将他淹没。
他委顿于地,感觉体内生命在快速流逝,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哪怕当初被吴昱得的剑刺穿身体,他也没有这样的感觉,然而现在,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越来越虚弱。
“不,绝不能死在这里!”叶知凡对自己说道,回音隆隆。
他盘膝而坐,开始在识海中观想朵朵云霓。随着白云浮现,身体的虚弱和生命力的流逝似乎在一瞬间消失,肉体重新拥有了力量。观想并未停歇,识海中万朵云海成型,金龙爪击成型,当那击碎天地的一爪落下,叶知凡霍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