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禹城,城主府内,还是猎魔团曾住过的那套宅子,叶知凡幽幽醒来。映入他眼帘的,是邓绍辉那张嬉笑的疤脸和面无表情的朱胥。
“小公子,石广玉这么一个法相境修士,竟被你吓得崩溃了。”邓绍辉笑嘻嘻地说道。
叶知凡坐了起来,感觉脑袋还有些发晕,昏迷前的场景很快涌入脑海。当时他很生气,很痛心,浑身充满了怨气,只想对着那个中年人发泄。他记起自己用匕首、用手斧对那人动了刑,仍觉得不解气。
“刑曼风怎样了?”叶知凡轻声问道。
邓绍辉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变得严肃:“那丫头是你相好?脸蛋不错,天生媚骨,你可别沉迷进去。”
叶知凡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她是我师妹,猎魔团成员。”
“猎魔团?你那团队的名字?不错!”邓绍辉赞许地笑道:“那丫头应该能活下来,但经过了这件事,你们还相信她吗?”
“她……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叶知凡替她开脱,脑海里蓦然想起她凄美的笑容,决绝的眼神,直刺心脏的匕首。她觉得无颜面对大家,宁愿死在前面,绝无虚假,有这就够了。
仿似突然想起,他抬头看着邓绍辉和朱胥:“你们怎么也去了那里?”
邓绍辉看了眼朱胥:”你来说?“
看朱胥摆手,他接着说道:“山谷里那些人,都属于中域恒洲的一个势力,玄黄道宗,对了,你那相好的,她父母就是玄黄道宗内门弟子。两年前她被选中,当作棋子,改名换姓后送进白石学院。目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传递一些重要信息。”
“这事,与你们前些时候在连阴山脉的发现有关。无涯阁在连阴山、鬼雾峡、阴魂岭、忘川河谷都有阴冥矿,殷家根据孙宏致的供述,摧毁了这些矿洞,导致无涯阁损失惨重。温元漠是无涯阁首席供奉,他来犁昌国只有一个目的:报复!“
“在他的撺掇下,东域的五行剑宗、中域的玄黄道宗、还有犁昌国的一些势力都被利用起来,并设计了一个针对犁昌国的阴谋。玄黄道宗内门弟子石广玉负责在架石岭祭炼恶灵,温元漠游走犁昌国外围数城,放牧恶灵,时机一到就会发动恶灵屠城。而五行剑宗则与犁昌国内部势力勾结,摧毁叶家,接掌犁昌国。“
说到这,邓绍辉嗤笑了一声:“这些年,血衣军主力一直在海洲前线,五行剑宗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也不想想,叶家要是没有点底气,还能在犁昌国存在这么多年吗?更何况,他们自以为聪明,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那些人还有个更大的阴谋……”
“好了!”朱胥打断了邓绍辉,看向叶知凡:“犁昌国内忧外患,很不太平,你们先回学院吧!叶家手里有一处传承秘境,你可以进去修行。”
说起来,白石院大比已过去四个多月,当时曾给了他进入秘境修行一个月的奖励,但因那处秘境由叶家掌控,他就一直没有去。
“刑曼风的父母都在玄黄道宗?”
“刑曼风原名黄玉珉,她的父亲黄凯风、母亲安采曼,都是玄黄道宗内门弟子,如今应该晋升为长老了吧。“邓绍辉心里有些慨叹,他没有子女,但心底却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如此狠心,将年少的孩子送去陌生地方做棋子。
“玄黄道宗与叶家也有仇恨?”叶知凡不解,身处中域恒洲,又是十大宗门之一,玄黄道宗和犁昌国叶家能有什么仇恨?
“没有!”邓绍辉断然道:“玄黄道宗与叶家从未有交集,能有什么仇恨?”
“那他们……为何这么做?”
“人族内部关系复杂,是否处于敌对立场,往往与仇恨无关。”朱胥微一沉吟,叮嘱道:“所以,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包括你们?”叶知凡淡淡地问道。
“小公子,我们怎会……”邓绍辉本待解释,却被朱胥打断:“对!包括我们!”
“所以,你们刚才所言,也可能是谎言?”叶知凡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意味。
“是真是假,需要你自己判断。”朱胥冷冷地回道。
又交代了几句,二人匆匆离开。
叶知凡去看了刑曼风,公孙舒卉已替她处理过伤口,但失血严重,目前仍处于昏迷中。
站在院子里,看看天色,时近正午,上午半天发生的事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叶知凡不太明白,只是接几个学院的任务,居然就遇见一个又一个大阴谋。转而想想,又觉得并不奇怪,这些事情的发生,都自有其因由,并不孤立。
婉拒了应向天设宴邀请,叶知凡返回屋内,他要与队员们一起探讨接下来的行止:是继续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还是返回白石城暂作休整?
几人正商议着,城主府安排的婢女前来禀报:刑曼风醒了。
房间内,往日里娇艳无双的刑曼风面色苍白,眸子也不再灵动,透着浓浓的晦暗。
“你们……没事?”刑曼风长吁了一口气,眼里透出一丝神采,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对不起,我以为,把猎魔团的行动告诉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公孙舒卉坐在床边,拉了她的手,尽量放柔和了声调:“安心养伤,我们都没事,等你伤好了,猎魔团仍然欢迎你。”
“你们还愿意相信我吗?我出卖了大家啊!我差点害死了你们……”说到此处,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公孙舒卉轻抚她纤薄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你刺进身体的那一刀,让大家选择了原谅,他们都在为你找借口,都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是!“
哭了一阵,刑曼风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叶知凡:“叶师兄,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叶知凡点点头,其他人都自觉地走了出去。
刑曼风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疼的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叶知凡走至床前,低头看她苍白柔弱的面孔,轻声道:”能活下来不容易,乖乖躺着。“
刑曼风也没坚持,双眼愣愣地看着叶知凡:”我……从没想过要出卖你……“
叶知凡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知道我为什么参加你的队伍吗?”刑曼风没有再看叶知凡,目光迷离地盯着床顶:“试炼时,葛知先在我喝的水里下药,幸好我身上总备着各种解药,因此他没能得逞。于是我就想换一个队伍,但除了你们,其他队伍都不敢收留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太仓公的后人。”
“我把关于你的消息传回了玄黄道宗,他们命令我,留在你身边,利用……利用我自己,最好能控制住你。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有些不敢相信,你知道是谁给我发的命令吗?那是我爹!”
“我是他亲女儿啊!他把我当成了什么?”刑曼风的情绪波动的十分剧烈。
叶知凡担心她的伤势,急忙劝解道:“先不说了,等你伤好后再说,可以吗?我们都没有怪你。“
刑曼风呆呆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陡然出现一抹红晕,轻声说了句:“你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叶知凡没有接茬,将话题转到了别处:“你是想在这里养伤,还是回学院?”
刑曼风略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阵,轻声道:“你们不用管我,我想在这里养一阵,等到能行动了,你们再来接我吧。”
这个办法也可以,在扶禹城修养,的确比返回学院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