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暴戾的一幕,吓得叶知凡腿都软了。他料想不到,赤背巨猿竟是说动手就动手,一巴掌将丹鼎境八阶的修士给拍死了。
赤背巨猿没有看地上的肉团,四肢着地,慢腾腾地爬到叶知凡面前,低下头看着他。叶知凡心头打鼓,生怕这大家伙给他也来一巴掌。看了两眼,它缓缓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来看他。
叶知凡不明所以,拱手道:”多谢猿兄相助……“
赤背巨猿眨巴了一下眼睛,咧开嘴巴,露出狰狞牙齿。学着叶知凡两手在胸前一拱,随后接着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见叶知凡还是一副迷糊模样,它有些焦躁地嚎了一声,返回身去拽他长袍。
一人一兽走了不远,或许是嫌他走的太慢,巨猿将他放在背上,四肢着地开始狂奔。一路风驰电掣,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峡谷深处。此地灵气极为充裕,峭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到处生长着各种灵药。
巨猿在山壁前拨开悬垂的藤蔓,露出崖壁上十分隐蔽的洞口。洞壁像是人工开凿,平整但有剥蚀,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山洞漫长而黑暗,走了一刻钟,前方散发出一层朦胧的黄光,里面的景象令人惊讶。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顶部雕有日月星辰,大日赤红,圆月清冷,点点星光朦胧缥缈。星辰之上是片片宫阙楼阁,云蒸霞蔚间,无数金甲神将柱戟而立,抱拳遥向宫阙顿首。
星空下是人间帝阙,丹陛上九龙盘绕护佑皇权,一道昂扬身影稳坐其上,左文右武两侧排班。中间猩红地毯直通殿外,有数人跪伏,帽饰袍服颇多怪异,其形容也与两班文武不同。
帝庭之外,有诸多大城要塞拱卫,城内皆有庙宇,善男信女拈香而拜,神情似喜不自胜。四外边关黑烟滚滚,遮天蔽日,无数人类被卷入黑烟之中,脸上露出惶恐、挣扎神情。又有狰狞魔怪在黑雾中出没,手中高举人类残碎肢体,嘴角流淌殷红血迹。神勇武将率士卒杀入黑烟,或擒伏魔怪,或救出孩童,或挥楫而击,或身首离异。远处还有一些城池,笼罩一层暗淡魔光,城楼崩圻,残骸处处,恶灵恶鬼遍地游走。
洞窟中央有一座巨大石碑,刻录了细密文字和一些图案。山壁上开了二十四壁龛,泛着朦胧黄光,龛内供着雕像。叶知凡正欲上前细看,那巨猿已拉了他的袍角走向大殿一侧的小门,示意他进去。
说是小门,其实也有丈许高,但对体型硕大的巨猿,无疑十分窄小。巨猿推着他进入小门,门内甬道狭长,有凄厉尖叫传出,伴随着阵阵回声,令人毛骨悚然。分辨良久,叶知凡判断,应该是一只小巨猿。
他小心翼翼向里行走,甬道内十分昏暗,处处布满灰尘,腐味浓郁。远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叫的有些脱力。循着声音一路向里,跨过几处破损石门,叫声变得清晰起来。叶知凡将丹元运行至双目,依稀能看出这里是一处祭坛,祭坛上有无数裂缝,应是受地形变化影响出现的开裂。祭坛前的几条倒塌石柱,与祭坛形成一个夹角,露出狭窄缝隙,一头小巨猿便是被卡在风系缝隙中,进出不得。
见到有人进来,小巨猿哼哼唧唧,声音里充满了惊惧和疲惫。叶知凡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轻声道:“你先别动,我来看看怎么帮你出来。”
绕着石柱转了一圈,发现那条石柱底下有翻动的痕迹,不禁哑然失笑。应该是这小猴子钻进缝隙玩耍,孰料这石柱并不稳当,被它触碰后有过翻转,因此被困在了缝隙中。
叶知凡翻动石柱,将缝隙扩大,里面的小猴子十分机灵,噌地蹿出了缝隙,跑到十余步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缝隙。
“出去吧,以后可别再来这里了,太危险。”叶知凡微笑着对这小猴子道。
小巨猿看出叶知凡并无恶意,慢慢走到他身边,四肢一蹬地面,蹿上了他的肩膀。一人一猿离开了这个黑暗的空间,返回到那个明亮的洞窟,赤背巨猿嘟起嘴唇,发出一串轻柔的叫唤。小猴子跃向巨猿,一头扎进了它怀中,却小心地探出一只血肉模糊的脚。
巨猿伸出舌头,去舔舐它脚上的伤口,叶知凡掏出一个瓷瓶,笑道:“猿兄,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要不要给小家伙试试?”
叶知凡缓缓上前,拔开瓶塞,将金疮药粉末均匀倾倒在小猴伤处,又找了布条替它包扎。赤背巨猿嘟着嘴唇,发出一连串欢快的声音,将小猴子甩在背上,缓缓向外行去。
叶知凡不知道它们去往何处,此时已被洞窟中央的巨大石碑所吸引。借着壁龛上透出的黄光,依稀辨认起石碑上的内容:
“地灵历两千八百一十七年,现域外天魔,以人为食。端阳人皇率七十二圣迎敌,历三月,端阳帝崩,四十四圣陨,东南五十万里之地崩圻。受帝遗命,刑山帝继位伊始,集人、妖二族,设一百零八祭坛,祭祀天地神灵,祈愿普降恩泽,护佑黎庶,神未现。“
“地灵历两千八百三十三年,盔甲魔、食魂魔、影魅魔三族齐聚西南,携化魔兽侵染赤霄圣城十万里疆域,生灵魔化,尽食二十万里血肉魂灵。刑山帝急诏三十六圣,挥泪裂东南三十万里,赤霄圣城坠落虚空。是年,十万魔兵携冥物,再次血洗西南,帝崩,溯风帝继位。”
碑文所述言简意赅,却在叶知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来,当年域外天魔入侵时,地灵界上有天宫神灵,下有地界人皇,更有圣者无数。如此强大的力量,竟无法阻挡域外天魔,接连两任人皇崩陨。人族似乎被自己信奉的神灵所抛弃,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们信奉的神灵,与上古时期九幽神教所信奉的神灵是否相同?
接下来的碑文,所记录的都是这样的内容,从地灵历两千八百三十二年开始,到四千二百零二年,这将近一千四百年间,一共更迭了二十四位人皇,其中二十三位陨于域外天魔之手,陨落的圣者更是不计其数。由此也能看出,当年的人族是多么的强大。可笑如今人类那些大势力,居然认为魔族不过如此,更想要利用魔族来排除异己,他们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地灵历四千二百零二年,崇安帝崩,天望帝继位人皇。诏人、妖二族一百零八圣者,入罡煞锁界大阵,成一百零八阵灵,于星海中隐去地灵界,断绝天魔外援,护佑生灵传承不灭。帝传符诏与后人,凡叶氏后裔,应承御魔重任,若有继圣王者,当率万族重启罡煞锁界大阵,平靖魔难。”
不知为何,看完这最后一段碑文,叶知凡心绪难平,天望帝?罡煞锁界大阵?叶氏后裔?难道,这天望帝就是叶氏先祖?天望大帝留给后人的符诏在哪里?地灵界有这座大阵庇护,方才得以喘息至今?那圣王又是个什么境界?……
压下心中各种杂乱的心思,叶知凡走到了壁龛前,他猜测,壁龛中供奉的雕像,应该是二十四帝。果不其然,每一座雕像下方,都有文字:蔡氏人皇端阳大帝、许氏人皇刑山大帝……叶氏人皇天望大帝。
看着面前一千四百年间的二十四位人皇雕像,叶知凡心中翻涌起无限钦佩,眼眶一热,撩开袍服跪于壁龛前,撮土为香,朗声道:“历代人皇在上,后世子孙叶知凡给诸位先贤磕头了。若诸位英灵犹在,请继续庇佑我人族,小子将竭尽所能,效仿先贤,继承御魔重任,但有一息尚存,绝不言弃。”
言罢,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发现壁龛中的黄光出现剧烈晃动,随后一尊雕像映射出强烈金光,口吐人言:“取你一滴精血,涂于吾身。”
叶知凡震惊的无以复加,愣怔半晌,方才咬破指尖,以丹元催动心头精血,涂抹于那尊雕像之上。涂完之后,方才发现,这尊雕像赫然是天望大帝。
雕像上的金光慢慢收敛,归于平静,洞窟中响起一道沧桑的长叹:“二十四人皇,除我之外,哪里还有英灵残存!”
一道虚幻的身影浮于半空,此人相貌模糊不清,头戴冠冕,腰缠玉带,身着金色长袍,给人以伟岸之感。
“您……您是天望大帝?”叶知凡张口结舌,惊呼出声。
那身影笑道:“我就是叶天望,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脉。而且,我的符诏也在你识海之中,你竟不认得我?”
不待叶知凡开口,叶天望的虚影接着道:“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一道分识,你不必多言,且听我说。”
“如今地灵界中的魔族,只是赤霄圣城几只域外天魔借由化魔兽生成,力量并不强大。若你修为达到圣境,便可前往将它们诛除。此地乃是当年修建的传承之所,可以帮助你尽快提升修为,便给了你吧。“
空中叶天望挥手一招,观想图脱离识海,飘飘荡荡来到他手中:“此诏乃是一件天地灵物所化,可开辟一处洞天,你却拿它来囚禁魂体,暴殄天物了。”
他抬手一指叶知凡眉心,似有热流涌入,内含无数信息。叶知凡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耀,双目泪流不止,不由地闭上了双眼。
叶知凡听见叶天望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咦:“居然还有一道元神真火的分魂,你怎会在此?唔,你的本体竟已去了妖域?罢了,你还是回归本体吧。如今的地灵界,没有适合你修行的环境,还不如回来跟着他。“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着他,飘飘荡荡不知飞向何处,良久方才落地。待他睁眼时,发现已离开了那处山洞,也不知身在何处。他的身边,飘荡着真焰仙子的分魂。识海中,观想图融合了人族传承之所,已变了形状,犹如一座微型的九层宝塔,滴溜溜的旋转着。
叶知凡看了真焰仙子的分魂一眼,问道:“你本体跑去大荒妖域了?”
真焰仙子心有余悸道:“刚才那虚影是谁?在他面前,我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这威压比当年的火凰大帝还要强大。”
叶知凡笑而不答,探手招出识海中的九层宝塔托在掌心问道:“你要不要回来跟我?或许能给你一个不错的修行环境。”
方才叶天望注入他脑海的,是关于这座宝塔的信息,从而知晓,变成了九层宝塔形状的观想图,已经是一件洞天宝物。等到他修为成长到圣境,甚至能将这座宝塔与一方天地相融。不仅如此,每一层宝塔都各有传承和妙用:第一层五行秘境,第二层风雷秘境,第三层阴阳秘境,第四层炼体秘境,第五层魂力秘境,第六层灵药秘境,第七层杂术秘境,第八层试炼秘境,第九层感悟秘境。
五行秘境不仅能提供五行感悟,其中的火域也十分适合真焰仙子修行。
真焰仙子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她最担心的是被修士炼化后融合为三昧真火。虽然叶知凡如今修为尚浅,对她形不成威胁,但进入宝塔就会变成了一头困兽,全然由不得自己。
叶知凡也不管她想些什么,将宝塔向那分魂一罩,真焰仙子便出现在了宝塔第一层的火域之中。真焰仙子惊叫道:“圣焰?这里怎会有圣焰?”
叶知凡心神一动,宝塔化为一道虚影,如土遁一般钻入山岩,他则出现在了宝塔第一层。这样的变化,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仍然被吓了一跳。与观想图世界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可不是魂体形态,而是真身进入!
第一层的五行秘境,开有红黄蓝绿金五道光门,分别对应五行。红色光门内铺天盖地的火海中,分成了青蓝紫三层颜色,每一层都代表了一种特殊的火焰。此时真焰仙子的分魂,正恣意欢快地在蓝色火焰中舞动,活像一条进入水中的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