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跟他们计较。”陆蔓娘认错认得快,一面吃着饭,一面点头答应。
陆茉娘却是忧心:“学堂不能去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别担心,族长叔祖和我常抄书的书铺的张叔都在帮我打听学堂呢。县里又不是只有姚家一家私塾。没准我能去更好的学堂里念书。”
陆茉娘点点头,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弟弟生了一场大病,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般,这几天说话做事都十分老成,再加上两房分家,陆方谕现在已成了陆茉娘的主心骨。而且陆茉娘也发现自从分家后,族长陆义林对陆方谕青眼有加,另眼相看,十分关照他,想来这件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这件事,或许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糕。
“咱们跟二房还在一个屋檐下,他们是长辈,今天发生的事又不能拿出去说,所以,你们见了二房人的面,该恭敬时还是要恭敬,婶婶要是说什么,蔓娘你也不要跟她对骂。她是个老娘们,名声坏了也不打紧,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名声最重要,知道了么?”陆方谕又道。
陆茉娘和陆蔓娘都点点头。
“要是传出不孝的名声,谕哥儿也要受影响,蔓娘你可记住了。”陆茉娘加了一句。
说女孩儿的名声要紧,无非是往后不好找婆家。这句话估计陆蔓娘听不进去。她年纪还小,不会考虑这些。以她火爆的性子,心里存着对二房的不满,言语里总要带出来。
可如果这事牵涉到陆方谕就不一样了。陆方谕是大房唯一的男丁,大房的日子能不能起来,全都指着陆方谕。陆蔓娘知道会影响哥哥的前程,关键时刻至少不会那么冲动。
果然,陆茉娘说完这句,陆蔓娘本来还有些敷衍的态度一下子郑重起来。
她用力点点头,保证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陆方谕吃饭比两人快,放下碗,见两人也快吃完了,而堂屋那边不知为何争执起来,声音有些大,他起身把厢房的门关上。
陆蔓娘已吃好了,正收拾桌子,见状问道:“哥,你关门干什么?”
陆方谕道:“我前几日不是写了个话本吗?今天书铺老板看了,觉得很好,决定买下来,给了我钱。”
陆蔓娘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凑了过来:“卖了多少钱?”
陆方谕从怀里掏出银钱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陆蔓娘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银票,一共五贯钱。”
“五贯?”陆蔓娘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
她赶紧捂住了嘴,但望向银票的眼睛仍瞪得老大。
陆茉娘也吓了一跳,她慌张地起身,打开门朝堂屋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二房人都还在那里吵吵,也看不到厢房里的情形,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关门把门栓给插上,催促陆方谕道:“赶紧收起来,快收起来。”
她最了解郑氏的性子。要是郑氏知道陆方谕手里有这么一大笔钱,还不一定想什么阴招把钱弄到手呢。
在郑氏眼里,他们不过是三个小孩儿,即便分了家,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这钱在她看来,就是她的。
陆方谕把银票收起来放回怀里。陆茉娘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蔓娘小声问:“哥,真是五贯钱?”
“确实是五贯。”
陆蔓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钱?”
她八岁就失去了父母,跟着姐姐哥哥寄人篱下,不说五贯钱,便是五文钱也不曾拥有过。
她掰着手指数了半天也没数出五贯钱能买多少粮食。
陆方谕好笑,将她的小手一拢,对陆茉娘道:“姐,所以咱们有钱了,你不用没日没夜的做绣活了。把眼睛熬坏,得不偿失。”
说实话,分家,压力最大的不是陆方谕,而是陆茉娘。
她是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又有绣技在身,分了家,她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家给扛在了肩上,将抚养弟弟妹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可即便她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短时间内也无法凑够两贯钱交束脩,为了这个,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更让陆方谕心暖的是,她从来没有因为陆方谕分家时不要那笔钱而责怪他,只默默地把帮他赚束脩的责任扛在肩上。
所以陆茉娘性子软,平时也没啥主意,不像个长姐,却一下子获得了陆方谕的敬重。
现在看到银钱,陆茉娘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下来。
“好,好。”尽管知道弟弟不喜欢自己哭,可她忍不住还是流出泪来。
对于这个水做的姐姐,陆方谕也很是无奈了。
“行了,你们收拾吧,我回房去了。”他站了起来,提着书袋回了自己屋。
陆蔓娘却像只小尾巴似的,蹑手蹑脚地也跟着他进了屋。
陆方谕看她这样,不由好笑,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还没看够。”
陆蔓娘连连摆手:“不看不看。”说着她凑到陆方谕耳边,悄声道,“哥,你可得把银票给藏好了。婶婶要是猜到咱们手里有钱,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放心。”望着陆蔓娘小鹿一般清澈纯真的眼眸,陆方谕心里柔柔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我会贴身放着的,别担心。”
见兄长心里有数,陆蔓娘就放心了。
第二日,陆方谕仍然跟往常一样早起,吃过早饭提起陆茉娘准备的提篮,仍跟陆方博等人乘车去了学堂。
虽说他算是跟老姚秀才撕破了脸,老姚秀才也跟陆义林达成了共识,他无需再去学堂了,但陆方谕可不愿意在老姚秀才上门后就忽然不去学堂了。
否则别人两厢一联想,就会心里起疑,总觉得是他在学堂里犯了大错,老姚秀才不愿意要他,他才从姚家私塾里退学的。
他就算不去学堂,也得提着礼物去感谢先生一番,这叫善始善终,不留话柄。往后老姚秀才再跟人提起他不敬师长,今天这篮礼物就能很好地堵他的嘴,打他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