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茉娘的脸又红了，眼神却有些茫然。

父亲在世时就提过她的亲事，父亲去世后，婶婶郑氏又屡屡拿她的亲事作文章，她怎么会没想过自己往后的日子？

只是家里是那样的情况，她只乞求着郑氏能给她挑个没太大毛病的男人和婆家，别动不动就打人，搓磨也别太恨。别的，她根本不敢想。

“我真的不知道。”她摇摇头，怕弟弟不信，又加了一句，“以前我的亲事都是婶婶作主。她挑什么样的人家，哪容得我多想？”

这话说得陆方谕和陆蔓娘都心里一酸。

当初陆明生咽气之前是十分放不下三个孩子的，尤其后悔自己没早些给陆茉娘订亲，拉着三个孩子的手久久不舍得咽气。

想来，他是十分了解自家弟弟和弟媳的秉性的。

“那就现在想。”陆方谕的声音响起，驱散了屋子里的哀伤，“你想要长得好的，还是有才华的，或许家里有钱的；是性格温柔一点，还是冷静自持一点，想好了告诉我。”

父亲死时陆蔓娘年纪尚小，前头又有哥哥姐姐，而且她性格开朗，闻言很快压下心头的酸涩，捂着嘴嘻嘻笑起来：“哥哥这话说的，好像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你都能给她订下一般。”

陆茉娘的脸颊又飞起两朵绯红。

“我是没那本事，不过照着去找，总能找个差不多的。”陆方谕看向陆茉娘，正色道，“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年纪大了要订亲了，不能再挑下去了，你也别心急。女人嫁人就像二次投胎，关乎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马虎凑合。你可要选个合心意的。”

陆茉娘心里一暖，低着头道：“嗯，我知道了。”

“那你想一晚上，明天告诉我。”陆方谕站起身来，“至于冯家的事，也不用麻烦明端叔，我自己想办法打听。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说着，他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起床，陆方谕就看到陆茉娘挂着两个黑眼圈在厨房里忙碌。

如果换作蔓娘，陆方谕就打趣两句了；可面对陆茉娘他却不敢，生怕陆茉娘太过害羞把手给切了。

他洗漱完毕坐到桌前，将粥舀到碗里，见陆茉娘将炒青菜和咸菜也端进来了，他夹了一筷子咸菜问道：“考虑得怎么样？”

陆茉娘确实是昨晚一晚没睡，就想着陆方谕给她提的问题。

可这会子见他问自己，还是害羞得不行，双脚一面往外挪，嘴里嗫嚅道：“我……我那锅还没刷呢。”

“我已经刷好了。”陆蔓娘从外面进来，笑嘻嘻地拉着陆茉娘在桌边坐下。

陆方谕不由失笑。

往时陆蔓娘这时候也起床了，不过顾不上吃早饭，而是会先去后园整理菜地，把老叶老梗弄下来喂猪，不够的就去后山上采猪草。等把猪早上要吃的猪草采够，回来砍了放进锅里煮着，她才有空坐下来吃早饭。

今天这时候在家，而且还这副样子，肯定是这小八卦故意留在家里听八卦的。

陆茉娘瞪了陆蔓娘一眼，在陆蔓娘的按压下讪讪地坐下，咬咬唇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又压下了头去。

“哦？”陆方谕也不劝，慢悠悠地吃着粥，“那我就随便给你找了。如果二伯母娘家侄子没什么大毛病，我就应下了。”

两姐妹都吃了一惊，睁圆了眼望向陆方谕。

陆方谕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吃粥。

陆蔓娘张嘴本想说什么，可看看姐姐，再看看哥哥，眼珠子咕噜一转，又闭上了嘴，也学着陆方谕的样子吃起粥来。

陆茉娘的脸一下红一下白，在那里纠结了半天，直到陆方谕快要把粥吃完了，她这才放开揉得跟酸菜一般的裙摆，小声道：“就是……就是性格不要太暴躁，别动不动打人。另外，家里人口也好相处些。”

陆方谕抬眼：“就这？”

陆茉娘低着头微点了一下：“差、差不多吧。”

陆方谕转向陆蔓娘：“蔓娘你觉得呢？”

陆蔓娘正有一肚子话要说呢，一听哥哥问她，赶紧快速地把嘴里的粥咽下去，道：“家里要好过些，别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别是老大，下面一窜儿的弟弟妹妹，长嫂可不好做。另外，别长得歪瓜裂枣的，我姐这么好看，姐夫也不能太难看了。”

陆茉娘听到后面，害羞得忍不住拍了陆蔓娘一下。

陆蔓娘身子一侧，躲开了姐姐的袭击，又道：“最重要的是，那人人品要好，别偷鸡摸狗的；也别是个懒汉，擎等着我姐做活养他和孩子，要勤快能干些，能养家糊口，不让我姐受苦。”

看妹妹连“孩子”都说出来了，陆茉娘羞得用力喊了一声：“蔓娘。”

陆蔓娘却不怕她，还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眨着大眼睛问道：“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茉娘这一下没再打她，低着头道：“对，你说的对。”

陆方谕看着这两个如花朵一般的姐妹，心里叹了口气。

两姐妹十几年都生活在这小村子里，见识的无非是村里的这些生活。因此即便是聪明伶俐的陆蔓娘，也只能提出这些要求了。这实在不能怪她们。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寻访的。不过不能急，一年内吧。”他道。

陆茉娘的脸一下又红了，结结巴巴道：“谁、谁急了？”

陆蔓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抚姐姐道：“哥哥不是说你急，是说他想急也急不来，得慢慢寻访。”

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对陆方谕道：“哥，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去找媒婆。”

“得了吧。媒婆的嘴，骗人的鬼。还是自己寻放心。半年内我要寻不到，再去找媒婆看看。”陆方谕抹了抹嘴，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上学去了。”

“谕哥儿。”陆茉娘却叫住了他。

陆方谕回头。

“搬家的事，从长计议，你先别急，等晚上回来咱们商量过再说。”陆茉娘道。

这个弟弟自打发烧后，主意就很大。昨晚陆方谕提了一嘴搬家的事，她就真怕陆方谕不跟她们商量好，直接在城里租了房子。家里这一摊子事，城里的开销又大，她还想劝劝弟弟打消这念头呢。只是看着弟弟每日来回奔波，她又摇摆了。

昨晚她不光想自己的亲事，还想了半宿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