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南面色不变的对祁睿问道:“祁常侍可曾见过群狼进食?最肥美的猎物,永远是头狼最先享用,只有头狼吃饱,其他的成年狼才能进食。民是民,官是官,尊卑有序!若为者不能吃饱,居下者又有何资格抢食?”
祁睿坚定的说道:“若个个官员都如梅大人这般,学生虽然不才,也甘愿为天下先!为天下人讨一个公道!”
梅南轻轻鼓掌道:“祁常侍志气可嘉,本官敬佩,只是敢问祁常侍,这天下,清官几何,贪官又是几何?”
祁睿:“你这是强词夺理!是非曲直,岂在人多人少?难道人云亦云便是真理?”
梅南冷哼道:“祁常侍可知人心二字?”
祁睿针锋相对道:“梅大人可知良心二字?”
梅南整理了一下官袍,对祁睿微微致意:“今日本官言尽于此,若祁常侍无别的事,本官官署还有诸多要务,改日再陪祁常侍坐论古今。”
祁睿躬身还礼:“学生定会将梅大人今日所言,一字不差的呈报陛下。”
“如此最好。”梅南没再看祁睿一眼,抖了抖袖袍,转身迈着官步离开。
“可恨,可恨!”待梅南离开御书房,祁睿连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屏风后面,魏祯皱着眉,背着手缓缓的转了出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魏祯已经有了同龄人不相符的深沉之感。
祁睿连忙行礼:“陛下,方才大司农……”
“朕都听见了。”魏祯挥手示意祁睿不必再复述,祁睿对魏祯深施一礼,一字一句的说道:“臣泣血恳求陛下,严惩此等贪官污吏,还我大梁朗朗乾坤!”
魏祯没有急于去扶祁睿,而是紧皱着眉头,低声问道:“爱卿以为,这世道,这人心,真如梅南所言?”
祁睿浑身一震,趋前两步疾声道:“陛下切勿听信大司农妖言蛊惑!大司农所言看似逻辑通畅,实则包藏祸心啊陛下!无论披多么华美的外衣,贪腐便是贪腐!无从狡辩!若朝廷吏治清明,人人以大局为重,赈济之粮食能够据实发放至每一个饥民之手,即便稍有不足,亦不会有白骨盈于野之惨相!如此假公济私之徒,不仅不思如何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反而下其手,层层盘剥,鼓唇弄舌,颠倒黑白,祸国殃民,罪该万死!陛下当严惩之!”
魏祯没有像祁睿那么激动:“可朕觉着……梅南所言,颇有几分道理,如今国库空虚,若以米粮换取麸皮,可以使百姓活命,也未尝不可。”
祁睿闻言更急:“陛下切勿为大司农颠倒黑白之语所蒙蔽!若国库米粮短缺,不得已使用麸皮为饥民续命,也该由大司农府拟定详实的替换计划,并下发落实,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各级官吏不思赈济大局,反而一拥而,抢夺百姓救命的口粮!今日陛下着臣代陛下与大司农对质,本就是想获取大司农私扣赈济米粮之实状,如今大司农已亲口承认,如此嚣张狂徒,陛下不可犹豫,当速惩之!”
魏祯:“可朕不能亲自将米粮,或是麸皮,亲手交予每一个饥民的手中,爱卿亦不能,最终还需各级官吏用命,此事方成,正所谓法不责众,此事涉及面广大,若按律法,将涉及官吏一网打尽,何人可为朕牧民四方?”
祁睿心中哀叹,梅南此人果然有手段,竟然凭借三言两语,不仅替自己的贪腐行为开脱的一干二净,还反过来把魏祯的脑袋给洗了。
魏祯已经被梅南所说的情景给吓住了,既然已经投鼠忌器,祁睿知道自己今日再怎么劝,都无力改变魏祯当前的看法了,只好从长计议了,只是心中对梅南的愤恨更盛了一分。
祁睿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对魏祯行礼道:“陛下既有圣裁,臣不敢置喙!臣近日梳理赈济账目,很是疲累,请陛下允许臣告假几日。”
魏祯转而换关切的目光说到:“爱卿既已疲累,当速速休息,朕还有诸多事务需要仰仗爱卿!”
感受到魏祯关切的目光,祁睿差点就忍不住想再劝,可是魏祯刚刚的反应历历在目,祁睿一口气刚提来,目光无意间看到魏祯的鬓角居然多出了一丝白发,千言万语终是止在了喉头,躬身道:“臣……谢陛下关爱!”
祁睿出宫的时候,正遇入宫面圣,一袭便装的杨硕。
祁睿忧心忡忡,只顾低着头往前走,根本没有留意到迎面而来的杨硕,杨硕有些疑惑,祁睿虽说年轻,可他一向镇定从容,今日如此表情……
距离近了,杨硕站在路旁,对祁睿拱手,朗声道:“祁大人!”
祁睿一惊,这才抬头,见是杨硕,赶忙整理衣服,匆忙中带着一丝惭愧,对杨硕还礼:“杨将军纵横天下,战功赫赫,下官不敢在杨将军面前当大人,下官祁睿见过杨将军!”
杨硕笑呵呵的说到:“祁大人不必自谦,杨某不过是个粗人,只知为陛下阵杀敌,要说运筹帷幄,为陛下建言献策,还需祁大人多多费心!”
杨硕的话让祁睿顿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以杨硕在朝中的地位,完全不必对祁睿如此客气,就算他祁睿现在深得圣恩又如何?杨硕为天子守国门的时候,他祁睿还是个奶娃娃呢!
祁睿:“杨将军此言,下官受之有愧!杨将军为我大梁南征北战,多少热血男儿视杨将军为楷模,下官亦敬仰不已!”
杨硕只是笑笑,问道:“方才观祁大人似乎心绪不宁,不知是否是陛下有事?”
“唉!”祁睿这时候正想找个人倾诉一番,杨硕是魏祯嫡系,正是绝佳的对象,可是现在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杨硕明显是受召入宫,自己也不能耽搁他太久,祁睿只好再次行礼道:“想必是陛下有要务召杨将军商议,下官不敢耽搁杨将军,若杨将军有暇,他日下官定登门拜访。”